迎賓客棧很亂。亂的客棧一般有三個特點:店大,價低,帶飯店。店大價低就會三教九流什麼人都住,再帶了猜拳行令的飯店,不混亂才怪。
而且這個店把飯店設在進門處,更凸顯了混亂這個特點。
不過有些人喜歡這個調調,胡漢三就是這樣人。他大腦袋左右亂轉,看得眉開眼笑。自言自語道:“這裡熱鬧,就住這了。”
早有小二迎了上來問道:“客官您打尖還是住店?”
打尖就是打發舌頭尖,這詞發源地正是這天津衛,而且是由天津衛雜七雜八的江湖切口演變而來。
晉省這個時候還沒有這個說法,不過與時俱進的胡漢三大佬聽說過這個詞,自然明白。當即道:“住店,有乾淨上房嗎?”
小二就喜歡這樣大方要上房的客人,連道:“有,有,大爺您跟我來,看看房子滿意不滿意。”
迎賓客棧夠大,又不是後世簡單的一條通道的筒子樓,而是一條主通道,多個向兩邊延伸的小通道。小通道都用山嶽嶺峰江河湖海標誌,房間號用的是天干地支。
胡漢三選了江字丁房,櫃檯處付款領了房牌鑰匙,就出來尋楊淩。
楊淩酒勁兒發作,坐靠在拴馬樁旁睡得正酣。旁邊一個樁上拴著的馬大概覺得奇怪:怎麼另一個樁旁邊不是自己同類?這是幾個意思?
這匹馬大概想打個招呼,不停的用尾巴掃過來,楊淩胡亂用手扒拉開,嘴裡嘟囔著“別鬧”。
胡漢三見了楊淩糗樣大喜,指指點點哈哈大笑,可惜沒有相機拍照留念。不過一想自己在旁邊看熱鬧被發現後果堪憂,還是趕緊上前拉起楊淩。兩人都懵懵懂懂搖搖擺擺進店去了。
胡漢三定的是江字丁房,他只記了大致方向,拐錯了通道,一氣兒走到湖字丁房。
這個房間是下房,雙排通鋪,住了八個人。這時有六七個人在屋子裡,雖然秋涼,也光了膀子,露出描龍繡鳳的紋身,高門大嗓的在說話。
一個胸前繡了狼頭的道:“你們說老徐頭咋這麼倔呢?咱們要他這塊地做堂口又不是不給錢,這就不答應,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一個後背刺著猛虎的陰陽怪氣道:“就咱給那倆錢,換你你願意?再說,人家說種的東西都是什麼良種,值錢著呢。”
狼頭露出陰狠神色:“誰讓他的地挨著碼頭呢,正是咱打行做庫房堂口的好地方。今天咱拿了他兒子徐驥,聽說他就這麼一個兒子,由不得他不低頭。”
幾人說得火熱,全沒注意進來兩個醉鬼。
楊淩聽了老徐頭,徐驥,隱約覺得好像和自己有關,也一時轉不過彎來。
如果他清醒些,早知道說的正是徐光啟。
別看後世上海徐家彙那麼繁華,徐光啟這一枝佔了那麼大地方。那還真不是徐光啟功勞,都是徐光啟兒子開枝散葉的結果。
徐光啟信了天主教,只娶一房,生了一個兒子徐驥。不過,徐光啟的獨子徐驥最終養育了5個兒子和4個女兒,再到曾孫這一輩就多達28人,可謂人丁興旺了。
更關鍵的是這些子孫往往聯姻的非富即貴,所以徐家一代比一代興盛,最終形成了大上海的徐家彙。所謂徐家彙,當然就是老徐家子孫聚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