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馮元愈加神采飛揚,連耳蝸都彷彿咧開了嘴。眼裡含著笑意,嘴上卻是不依不饒:“呦呵,你膽子是越來越沒邊兒了啊,沒大沒小的,還敢掐上爺了。”皮厚肉糙的,根本不疼,被她軟乎乎的小爪子一擰,跟撓癢癢似的,除了癢,還是癢。
綠鶯玲瓏心腸,哪能看不懂他不是真的氣,虎著臉不過是嚇唬她罷了。可還沒等她想好是嘴上對付他,還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再擰他一下時,竟被他用雙手緊緊扣住腰肢,再輕而易舉地往上一提,登時便離地一尺,轉眼間與他視線齊平。
腳下空落落地踩不著實地,她一驚嚇,連忙伸出爪子扒上馮元肩頭,指甲緊緊勾住他的衣襟。四目相對,一個虎視眈眈,一個花容失色。他的這一舉動,彷彿是魁梧的黑熊逮住了野兔,卻不著急吞吃入腹,非要拿厚厚的熊掌去扒拉扒拉她,調戲一下她,彷彿這樣就能吃得更香似的。
綠鶯登時臉上爆紅,覺得甚是沒面子,使勁兒前後撥稜著腳,跟旱鴨子划水似的苦著臉撲騰,嘴裡嬌聲嚷著:“爺這是拔蘿蔔呢?”
一陣郎朗的笑聲響起,馮元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此時此刻的喜悅,像是日出,從地平線升起時的光芒萬丈,射向四方,也覆蓋住了綠鶯,她忍不住也跟著翹起了嘴角,只願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個剎那間,世間也能這麼美好,沒有戰爭,沒有窮苦,沒有疾病,歲月靜好。
挑眉,他說得煞有介事,還不忘點了點頭:“你說對了,爺就是在拔蘿蔔呢,拔一拔,讓你長大個兒。”
馮元繼續逗著她,還不住比量,摸摸她的發頂,又碰了碰自己:“呶,到爺的下巴頦就好,要不不長個頭也行,可腿一定要再長一截,短得跟對兒擀麵杖似的,都趕不上爺的步子,每回爺都跟拖了條小尾巴似的。”
綠鶯頓時啞口無言,她終於知道,這人不僅心如海深,那海還不是好海,都是壞水兒,一肚子壞水兒,專愛埋汰人。以己之長,攻彼之短,太卑鄙了!但是,她還是決定不跟他一般見識了,正事還沒說呢。
“爺,二姑娘也該取個小名兒了,總小丫頭小丫頭地叫不合適啊。”
馮元這下收了笑,放她下地,眼兒還藏著閃閃的光,煞是正經道:“就叫豆兒罷。”
還豆兒,他連想都不想,隨口這麼打發,一看就跟逗著玩似的。綠鶯癟癟嘴,有些心疼女兒,早就擺完滿月酒了,馮元還不給張羅起小名,這時候還得靠她開口,然後他竟然隨口一謅,豆兒?呵呵,虧他好意思說出口,她忍不住撇嘴嘀咕:“咋不叫豆包呢,要不就叫四喜丸子好了,左右一個不受重視的。”
馮元笑得諱莫如深,沉默半晌,等欣賞夠了她的嬌俏小性子後,才慢悠悠解釋道:“落花生,又叫泥豆,先開花後結果,閨女叫豆兒,將來不就能帶來弟弟了?”
豆兒這個名字不算取得輕率,不僅是老夫人說先生女來再生男的話,也是馮元的想法,這個閨女長得玉雪可人,白白胖胖跟粒大花生似的,不就是他心裡的珍珠寶貝疙瘩豆麼?
綠鶯暗自腹誹:原來他還是嫌這是個不能繼承家業的女娃,不過這也正常,自古以來,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她終於不情不願地點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名字。
時光流淌,轉眼馮府二姑娘就滿了週歲。
抓周禮在玲瓏院正房舉行,封好口的針板子、繡線、裁尺、勺、包住尖頭的剪子、三字經、毛筆、博浪鼓......白白胖胖的一坨肉圓,一身繡著百福字的紅襖紅褲,撅著小屁屁在案几上盤爬,不時朝馮元咧嘴笑下,呲出幾粒米白小牙,咿咿呀呀個不停。關節處帶著小窩的肉手,碰碰這個勺,拍拍那個筆,不時再啊啊啊地說著大人不懂的話。
隔著馮元,馮佟氏看了眼綠鶯,冷笑一聲,轉而去盯著那跟狗崽子一樣亂爬的死丫頭,可能是目光太過炙熱,豆兒察覺到後抬起頭,回望向她。馮佟氏面上還是掛著僵硬的淺笑,眼睛卻忽然炯炯有神起來,想用眼神將自己的心聲給這死丫頭傳達過去:好孩子,抓博浪鼓,抓紙鳶,將來做個好吃懶做天天捱揍的醜媳婦。
不都說剛生下來不久的孩子能通靈麼,那也能明白她的話罷?馮佟氏正不厭其煩地跟豆兒用眼神交流,沒想到那死丫頭忽然嘴巴一咧,呲著牙花子喜咯咯地朝她傻笑,哈喇子跟水簾洞似的往桌上淌,打溼了那本《三字經》。馮佟氏看著那潮乎乎的桌面,感到一陣膈應,這丫頭是傻子罷!是傻子罷!是不是傻子!
作為正撅腚玩耍的豆兒的親孃,綠鶯揹著胳膊,將手管得極好,她不想插手,閨女愛怎麼選怎麼選,喜樂無憂一世順遂就夠了。而馮元呢,更是自信:爺的閨女,還能差了?
四周圍著一圈親友,二姑娘在眾星捧月間,卻從不吝嗇自己的笑容,抬起頭,不論看到誰都咧嘴送一個笑,姨娘綠鶯、爹爹馮元,連一腦門不耐煩的馮佟氏,她都咯咯咯不假思索地去散發著歡喜。像是終於爬累了,豆兒小姑娘忽然極快地拾起一個線團,屁股一沉,叉開著腿,穩當當就坐下了,緊緊抱著那線團子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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