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徹底寂靜下來,馮佟氏默默地打量起馮元。暗道也不必急著行事,左右煮熟的鴨子也飛不了。
心內剛喜津津這麼唸叨一句,就猛地一窒息。她不敢置信地伸手碰觸了下自己的嘴唇,方才說甚麼了?甚麼叫煮熟的鴨子飛不了?她為何會說起這樣的話來?她與他是正經夫妻啊,她怎會淪落到這種境地,怎能如此悲哀?
難道,就只能靠著趁他酒醉迷糊分不清人,靠著如此見不得人的手段,才能做一回夫妻?
想到這裡,今兒得到這場契機的喜悅頓時煙消雲散,心頭上無比失落。她忍不住質問自己,佟素娘,這麼可憐卑微的索取,你這般高傲的人,也稀罕要?你出身世家,難道也要學那些粗鄙庸俗的狐媚子一樣撒手段得寵?老爺不樂意親近你,你就沒爺們不能活?
沒錯,我佟素娘爹是尚書,外祖父是國公,雖不是出身皇家的天之驕女,可也是個千金貴族,《女四書》可沒教你這些旁門左道啊,便是床笫上,也得守著三從四德,要從夫,哪有自己主動的理兒,女子該矜持該莊重啊。
收回撫在馮元胸前的手,馮佟氏吐出一口氣,立直肩膀,仰起頭,高傲得像一隻孔雀。
可饒是心內起了傲氣,手心一離了那炙熱的跳動處,拂過空中時,一股冷氣順著指尖游到手心,又一路往上,竄到她的四肢百骸,又讓她遲疑起來。誰不曾貪戀火光,誰不曾愛戀暖陽,又有哪個妻子不會貪求丈夫溫暖的手掌和炙熱的胸膛?她再是尊貴驕傲,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女人啊。
李氏那個賤人都不在了,不會再有人擋在她與老爺中間,從今往後,她與老爺一定會重拾曾經的舉案齊眉。
可是......她又有些不確定,李氏沒出現時,馮元便與她離心了,也再沒進過這間屋子,這事與李氏無關,沒了她,自己真的就能與馮元破鏡重圓?
搖搖頭,她又有些自信起來,怎麼不能,若不是李氏這個程咬金,自己可能早就與老爺重修舊好了,一直以來老爺對她有多包容忍讓,他不過是生她氣罷了,氣她當初心狠手辣,她改,她今後一定改,再不迫害王劉二人了。等她懷了孩子,他們的隔閡一定會徹底消去。
只要她敢邁出這步,她與老爺就會不一樣,明兒起來,一切都會回到原來。
望著沉睡的馮元,馮佟氏將手伸到他的頸間,一顆一顆解起了盤扣,心內止不住的喜悅,如火苗一樣噴著熱氣,將她臉燒得通紅,手也帶了些微的顫抖,一排扣子竟是解了好久。
馮元舒服地嘆了口氣,胸前有雙手在撫摸遊走,帶著一絲冰涼,熱燙燒灼的身子瞬時如窩進了一汪清泉中。
熨帖的同時,久違的火氣也被激發出來,他倏地出手,緊緊將那溫柔的葇荑抓在胸前,在一聲驚呼中,越抓越緊,眼睛未睜,嘴角卻漸勾漸大,露出一個曖昧的笑。
馮佟氏的手猝不及防被制住,開始還有些忐忑,以為馮元徹底清醒了,後來感覺到那手間的摩挲,一劃一劃地猶如羽毛輕觸,被撩撥地心砰砰跳,徹底沉沒在狂喜中,抿著唇受寵若驚地望著那黝黑的手包裹著自己的,蒼勁有力。
“是你麼......”
馮佟氏一怔,下意識望向馮元翕動的嘴唇上,疑惑地豎起耳朵低頭湊近了些,輕聲問:“甚麼?”
“綠鶯?”
馮佟氏沒反應過來,正愣神時,那緊抓的手又施了些許力道,馮元的笑聲暈染開來,終於清晰地傳入她的腦中,像錘子一樣兇猛:“是你麼,綠鶯?”
她嗖地使勁兒抽回自己的手,氣血上湧,直直瞪著他,恨不得一口咬掉他的鼻子。欺人太甚!他到底是真醉假醉,是故意裝醉提那賤人的名兒,氣她的麼?
忍,馮佟氏告訴自己要忍,這是個罪蟲,被酒泡了腦袋的糊塗鬼,她跟他爭甚麼氣甚麼呢。明知他瞧不見,她仍是勉強扯了個笑,她怕不這樣說出口的話會生硬刻板。果然,嘴角扯開時聲音也確實又輕又柔,朝他說道:“老爺,妾身是信芳啊,你......”
“信芳?”
話還沒說完,便被馮元打斷,他呢喃了兩聲,突然回過神。眼珠子滾了滾,慢慢睜開眼,晃了晃腦袋,瞅著屋內陳設,疑惑道:“我怎麼在這?”
馮佟氏忍著氣:“這是正院正房,老爺不該在這?”
搖搖頭,馮元放開她的手坐起身,撈起靴子就往腳上套:“我要回玲瓏院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