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南下了!這訊息一傳來,馮府頓時一片歡聲笑語。
綠鶯木著臉,始終事不關己,如局外人一般,看著這場皮影戲。馮元,你滿意了?一個弱女子的生死,平了你的坎途,順了你的官路,你是不是很得意?
要說馮元的去留,還是皇上權衡之下的決定。
原來,此事還是與剛走了的那個羥姜小王子有關。
自古帝王,即便明君,也不免有著多疑之性。這回猶是,敬貞帝想破腦子也沒想明白,大漢與羥姜大戰小戰不斷,本朝建朝前便與其議和,到如今已近二十年,可蠻子就是蠻子,就愛生搶掠奪,每年總在邊境挑釁一番,搶兩斗大米兩塊牛肉的。當然,當初名聲上是議和,其實還是羥姜奉敬貞為主,每年皆派使臣來上供。那今年為何來了個驍勇善戰的小王子?來時不露身份,走時卻為了個寒門小女子大張旗鼓地冒了頭?還啥也不說,啥動作沒有,拍拍屁股就走了?
難道不該潛伏十年,蒐集敵方軍情國情,順便策反一些立身不正的官員,到時候將咱們敬貞朝一舉推翻?將本國亡國,將漢人通通變作亡國奴?就這麼娶了個民女,就完事啦?你們信麼?
反正他不信。
那如何是好呢?鎮守四方的將軍還在原位,汴京也同樣得留下有用之人啊,馮元留下罷,隨時領兵打仗,抗擊蠻子。
其實敬貞帝是有些想多了,人家小王子真的只是草原呆膩了,羊糞味也聞膩了,來了場說走就走的鄰國遊。
可敬貞帝這個決定,確實有些造福國民了,當然,是馮姓國民。
侯府的兩個大家長,老侯爺和老夫人,牙都要笑掉了。就這麼一個有出息的兒子,可算是沒泥牛入海。
馮府女眷也樂開花了,還有馮元。
他乾脆叫上都察院的同僚,和幾個走得近的好友,出去上正陽樓吃酒去了。
逃不了了。綠鶯突然知道的時候,還不算特難受,菱兒的走,讓她頗有些消沉,心就彷彿被砂石反覆磨礪,絲絲拉拉地疼,確實無法集中思緒,施行逃遁計劃。這也好,就這樣罷,對付活著罷,她尚且在這一方宅門中,有簷遮陰、有吃有睡,菱兒不知是否朝不保夕廝殺逃竄。
物是人非,無奈悲涼。
菱兒的離開除了她難過外,馮府幾位重要人物也說不上多在意,畢竟沒有利害關係。馮元對這曾經打過幾次交道的鄰家小丫頭也沒多大情分,馮佟氏對一個小窮酸不在意,馮安對一個沒長開的丫頭片子更不會側目,馮嫻麼......呃,她早走了,走了有好幾日了,婆家派馬車將她接回了。王氏還是老樣子,老實本分,不多言不惹事。
只是唯有那劉姑娘,她最高興了,在床上樂得直打滾,哎呀呀,大情敵終於走了。
她對玲瓏院那位半拉主子,一直心內憤憤。自從李姨娘進了府,肚子愈來愈大,仍是將老爺牢牢捆在身邊,夜裡又沒法伺候,佔茅坑不拉屎,還要臉不?可誰不曉得爺們嘛,哪個不是愛腥氣的,老爺正直壯年,血氣方剛的還能一直被她牽著鼻子走?
便是老爺為著孕育之功,暫時體貼著她,還能永遠當和尚去?這不,時日長了,那李姨娘一定是發覺到老爺厭煩了,憋不住了,才不知從哪個旮旯裡劃拉一個妹妹出來,想著娥皇女英,將老爺共襄霸佔著?
哼,就你顧著吃肉,也不給咱們漏點熱湯喝,完了罷,遭報應了罷,你的好妹妹被韃子生搶了罷,沒法幫你固寵了罷,該啊,真該!
整日無所事事,這一解氣後,當然要來挖苦挖苦。
玲瓏院,院中石桌,綠鶯與劉氏圍坐兩旁。
“妹妹在難過?”
伸手不打笑臉人,綠鶯心裡再是不好受,也不好將個苦瓜臉露出來。便笑著道:“只是乍一離別,有些傷感罷了,劉姐姐莫要見怪才是。”
劉氏抓著帕子,捂嘴咯咯一笑:“要我說啊,沒甚麼難過的,雖說是苦寒之地,那也是王妃啊。菱兒姑娘也是個會籌謀的,不知怎麼勾搭上的那王子,讓人好生羨慕呢。不過啊,若是用清白之身做賭注的話,也不是甚麼人都敢做的,萬一不成功,便成仁了,呵呵。”
她這話一出口,綠鶯臉便一沉,話裡藏針,這人果然是來瞧熱鬧的。菱兒的一生都毀了,這些人還在背後竊喜偷笑。是她的妹妹,犧牲了血肉,她們才能留在京城,不僅不知感恩,竟還要如此詆譭?甚麼叫勾搭,甚麼叫用身子做堵?簡直無恥至極!這馮府,汙穢、黑暗,她好恨!
定定地望著劉氏,綠鶯皮笑肉不笑,反問道:“哦?那若是換了劉姐姐,也想去那苦寒之地了?”
劉氏撇撇嘴,呸,鬼想去。富貴日子,爺們寵愛,哪個女人不希望享這福,可那也得有命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