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光流轉,面上一片興致勃勃:“小賭怡情,咱們也折騰一把,你們每人出一百文錢,我出一兩,選出個魁首,銀子便通通歸她,如何?”
秋雲見她如此強作歡顏,心內憐惜,想逗她真心開懷,便噘嘴跺腳抱怨:“姑娘打好了如意算盤,奴婢幾個大字不識一個,哪裡猜得出?”
冬兒亦跟著湊趣兒,嗔道:“就是就是,姑娘好生愛財,連奴婢的月錢都要找機會要回一半。”
綠鶯心裡熱乎,瞧瞧,跟下人說說笑笑多鬆快自在,哪似跟馮元那個冤家相處時,簡直是心驚肉顫、如履薄冰。
“姑娘?姑娘?”
“啊?”綠鶯回過神來,瞧見春巧一臉擔憂,“姑娘身子還不舒坦麼?奴婢喚了姑娘好幾聲了。”
她臉一熱,自個兒......怎麼又想起那兇人來了?綠鶯啊綠鶯,你是記吃不記打麼?使勁兒搖了搖頭,莫想了,不許再想了!
晚間吃的圓子是桂花芝麻餡兒的。用的是景德鎮的官窯燒製的半腰山碗,比一般的碗略扁,似盤非盤,邊沿點著金雲皓月,一片霧靄迷濛之色。吃的是富貴,吃的是意境。這圓子也美、也香,可卻沒有那盛在舊白碗裡的甜、糯,那是她吃過最好吃的,落花生碎餡兒的,在吳家吃的。
綠鶯怔怔地放下銀勺,低聲說道:“許久未見吳家嬸子了,不知她的病好了沒。”
秋雲瞧屋裡只有春巧,便放心回道:“奴婢去過吳家一回,吳太太身子骨硬朗了許多,紅蛇瘡亦早好了。”
“那......吳公子好麼?”
“好,已是舉人老爺了。”秋雲笑著,又接著說道:“吳公子說會趕赴春闈,春闈若及第便可踏進金鑾面聖啦。”
綠鶯心裡替他高興,眼圈一紅,不住點頭:“好、好啊,我就知道,他一定能及第的,他一身才華,定能做上大官的。”
她使勁兒咧著嘴,想笑得喜慶些,這是喜事啊,不能哭啊,可淚珠子卻順著下顎撲簌簌往下落,她抖著唇默聲道:“他一定要好好的,要好好的啊,定要娶個名門閨秀,生七八個大胖兒子,一輩子福泰安康......”
秋雲是最曉得他二人當初瓜葛的,曉得她心裡難受,猶豫半晌,終是開口道:“吳公子曾讓奴婢傳話,說他這輩子非姑娘不娶。這話雖說不能當真,一輩子那般長,誰又離不了誰呢?可他這一片心意卻甚是難得,也不枉姑娘那日為他遭的罪了。”
聞言,綠鶯一顫,騰地立起身子往梳妝檯走去。
“姑娘坐著罷,要甚麼奴婢去拿。”
春巧的話,她似未聽見,只兀自去掀開妝奩。從裡頭取出鑰匙,她踢踢踏踏往大箱子奔去。待開啟了,望著只餘衣裳錦緞木盒的箱內,她呆住了,畫呢?那幅將她腳印收入其中的畫呢?眉目清朗笑容恬淡的郎君,你認真伏於案上,低迴百轉間鐫刻進一片痴心的畫呢?
她無措地緊了緊手掌,鑰匙一頭尖銳,將手心刺得生疼,她這才恍然想起,那畫早已付之一炬了。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人生的某個結局,不會盡如人意,但卻會在冥冥之中被安排得既合情又合理,只是有時叫偶然,有時叫緣分。她想,她與吳清可能只是從天上各自飄落下來的雨滴,被風一吹,在空中短暫相聚、融合在一起,可掉入河裡,還是要被打散、沖走,偶然的一場相會,註定不是緣分,小指上紅線的另一頭,註定不姓吳。
罷了,已然有緣無分,多想無益。
她怔怔坐了半晌,忽地綻開一抹笑,邊朝屋外走邊對兩個丫鬟說道:“走,去書房。我來書些燈謎,稍後咱們掛上,你們來猜,如何?”
春巧秋雲對望了一眼,心喜姑娘終於想開,齊齊應是。
如此,南門宅子的第一個上元日,雖沒男主子,卻也過得甚是熱鬧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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