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頌神者說,阿諾是禍根,同樣是解決問題的關鍵,讓阿諾多吹奏那首曲子,早晚阿諾就能領悟到拯救這座城的辦法。
可現在,時尋的到來,讓他們之前堅信著的東西,忽然變得搖搖欲墜。
他們甚至想不到,如果相信了影片所說,覺得時尋才是能幫助他們的人,那他們之前所做的一切,又算得了什麼。
一時間,兩人的臉色都甚是難看。
時尋眉頭一挑,已從他倆的表情變化中猜出什麼。
於是,時尋的語氣也冷了下來。
“你們之前總不會因為那個頌神者說的話,當真對阿諾怎樣了吧?你……”時尋的目光在酒館老闆面上稍頓,“你就算了,剛才也沒想著避開阿諾,有些事情,你應該不會想得到。”
很快,時尋又看向萊倫多。
“你就不一樣了。你既然想著避開阿諾,而且看樣子,你和阿諾的關系也不錯,那你以前應該沒有對阿諾怎樣,不過你應該知道阿諾身上發生了什麼。對不對?”
萊倫多沒有回答。
面對他的沉默,時尋冷笑了聲。
“那就是有發生了。很明顯,哪怕你沒有參與其中,但是你眼睜睜看著它進行,然後你什麼都沒有做。”
“不!”萊倫多完全是下意識地大喊了聲。
這也是時尋和他見面之後,他第一次回答得如此急促。
極短而響亮的一聲過後,連萊倫多自己都呆住了。
他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時尋,才搖了搖頭,緩慢敘述起來。
“當初那位頌神者只是和我們城中少部分說了他的判斷。我是那一夜聽著他的演奏、沒有第一時間離開的人之一,所以也聽到了最後他說的話。我知道之後,立刻就回來和他說了。”
萊倫多說著,沖老闆努了努下巴。
“我倆都覺得這事有些不妙,我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當時聽到那些話的又不止我一個,其他聽到的人如果要宣揚出去,那也真的該宣揚出去了。果然,幾乎一夜間,城裡人對阿諾的態度就有了些微妙變化。”
弗倫多語氣愈發傷感。
“阿諾這孩子自出生之後,就吃了不少苦頭。他一生下來就有十幾斤重,和一般孩子完全不一樣。他媽媽生他的時候就難産去世了,他也好不容易才活了下來。他爸爸帶了他幾年,也跟著去世了。
此後,他就東家吃一頓,西家吃一頓,在哪家吃飯就幫哪家幹活。他就這樣長大。我和我這老夥計都是老光棍,而且家裡條件還過得去,所以就數我倆帶阿諾的時間最長,說他是我倆的孩子都不為過了。
不過每個月總有幾天,他突然不見了。其他人都以為是我帶著他去外面寫生或者怎樣了,畢竟也經常好幾天不見人。我還是等到我這老夥計問我,我倆才知道,阿諾是去了別的地方,而且城中沒誰知道。
我就問阿諾。我問過阿諾,阿諾說,他去了花田那邊幫忙幹活。從花田到城裡,要走挺遠路。花田那邊也有不少活需要他幫忙,所以他就在花田住幾天才回來。
我們這城裡沒誰種花田,好不容易才問清楚,原來那花田在我們城外的墓園後面。那裡有小山丘擋著,平常我們都很少越過山丘,所以大多數人連那裡什麼時候有了一片玫瑰花田都不知道。
我跟著阿諾去過那花田一次,那裡只有一個老頭在看守著花田。老頭的年紀挺大了,應該上了輩分,那時候這城裡的人還多,所以我也不知道原來還有這樣一個人。
其實這時候還挺好的。就是那個頌神者來了之後……”
萊倫多說不下去了,轉過頭藏起微濕的眼角。
酒館老闆介面往下說。
“頌神者說是阿諾導致我們城沒有新生兒誕生。城裡其他看著阿諾是唯一的小孩而疼著的人,多多少少改變了態度。還有人一如既往地對阿諾好,但有少數人,尤其是這十幾年間懷過孕又沒能保住的,就都對阿諾的態度發生了變化。
久而久之,阿諾這孩子就很少像以前一樣東家一頓西家一頓,而是更多地和我、還有萊倫多一起。他去花田的次數也多了。你別看剛才萊倫多和阿諾說阿諾不聽話就和我一起不理阿諾了,他就這樣一說。對我倆來說,阿諾就是我們親孩子,我們哪捨得真不理他!不過這時候,也就說這樣的話,才最能讓他一下子聽話。”
時尋早在萊倫多提起花田時,就對花田中的老人起了興趣。
而今再聽兩人說不會真的不理阿諾,他也沒立刻表態,只再冷笑一聲。
萊倫多悄悄擦過眼角,回過頭來看著時尋:“我們該說的都說了,那你是不是也該說點什麼?你剛才說阿諾特別,是什麼意思?”
萊倫多眼中雖然有些怯意,但更多的,竟是護犢子的堅定。
顯然,他到現在,已真的相信時尋和褚東齋兩人身份。
但事關阿諾,他終究放心不下,還是要用近乎質問的語氣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