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命之火搖搖欲滅,盡力了,膝行的速度還不如過去的一半。
他跪在已漸澄清的水池邊,輕吻過石雕手背,再用額頭抵了一小會。
他終於抬頭,輕輕替石雕拂去那些碎裂的血線。
之前其他人難以弄掉的血線,在他手中卻輕輕一拂,就落回池中,化作縷縷血色溶解。
“親愛的。”弗林遜柔聲低語,“我還是沒能複活你。”
有一名跟著蓋普曼來的當地人低聲驚呼,被蓋普曼看了眼後,就在蓋普曼耳邊輕道:“這石雕的長相和弗林遜死去十多年的妻子黛博拉一模一樣。他倆自幼相識,長大後就結婚了,可惜婚後沒多久,黛博拉就死了,弗林遜還消沉了好一段時間,後來我們看他恢複精神了,還以為他從黛博拉死亡陰影走了出來,沒想到……”
沒想到弗林遜根本沒走出來,反而被邪神蠱惑。
蓋普曼走上前,沉聲說:“它只是石雕,不可能是你的妻子。”
弗林遜沒動,仍溫柔眷戀地注視著石雕的臉龐。
石雕還保持著被小木頭用劍殺死前充滿不甘的表情。
“他和我說,他幫我用石雕儲存住我妻子的屍體。只要我按照他給我的秘儀,我一定能將她複活。我和她認識了那麼多年,她的一顰一笑、一呼一吸,都對我那麼重要。
沒有了她,我怎麼能活?起初我沒立刻追隨她而去,那是我要替她辦喪事,我要她好好地抵達另一個世界。後來我沒隨著她去,那是她回到了我身邊。我讓她只能在這不見天日的地下住了這麼多年,我已經對不起她了,可我竟然這樣都沒能救她,我在她馬上就能複生時,讓她徹底死去。”
蓋普曼加重了語氣:“它只是石雕!只是邪神的容器!”
弗林遜仍不理會他。
“親愛的,你說我多沒用?
以前我們還小,你說想去禱聖大會,我一直湊不夠船票前帶你去。我們結婚前,本來夠錢的,你又說,你想要孩子,你想等孩子出生了帶著孩子一起去。我為什麼不那時候就一定帶你去?也許你就能被祝福,也許你就不會死。
你活著,我給不了你最好的。你死了,你好不容易看到複活希望了,我還是沒能護著你到真正複活。
親愛的,你等等我……不,你……”
弗林遜悽然一笑。
他猛然用力,磕往水池邊堅硬的石塊。
蓋普曼本來要伸手拉住他,可最後時刻縮了手。
沒必要了。
支撐著弗林遜多活這十餘年的動力已沒有了。
而且以弗林遜犯下的罪行,救了,再審判,也是死。
弗林遜半殘的身軀很容易磕著碰著,他再如此使勁,鮮血從他頭上流出,彙入池裡。
蓋普曼正要讓人給他收屍,忽看到池裡有血光一亮。
“都退出去!”蓋普曼大喝,手已拔出騎士劍。
但血光閃了兩閃,徹底暗下。
甚至一絲邪神氣息都沒有洩露出來。
蓋普曼等了會兒,不見動靜,再仔細檢視過,才鬆了口氣。
離開地下室後,他第一時間命人拆掉整間森屋旅館,尤其是地下室,要先其徹底摧毀,土地翻整一遍,又在陽光下暴曬幾日,才能再將它填平。
這些事自有人去做。
蓋普曼現在只需等已被轉移到教堂住著的小乞丐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