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滲人的怪笑,從水霧臉上發出。
木頭人揮出的劍光還沒碰到它,它就主動裂開,以霧態撲向時尋。
木頭人呆了呆,急得連忙落到時尋旁邊,快速揮劍,要讓劍光形成密不透風的保護圈,將它和時尋護在裡面。
但霧氣遠比水珠難驅散,依舊有幾縷淡得幾乎無法被看出的霧氣突破了劍光封鎖,眼看就要透過時尋鼻孔、耳孔鑽進去,沉睡的時尋忽然將被子一掀。
微風起,薄霧散。
時尋用腳再蹬兩下被子,轉個身,彷彿睡熱了才如此。
窗外,一隻站在花園中高樹上的烏鴉緊盯著這邊。
起初被時尋動作嚇了一跳的霧氣估摸著時尋沒醒,怒意大增,更不顧小木頭劍光會對自己造成的傷害,只想鑽入時尋腦袋裡,掌控住時尋身體。
可時尋睡得一點都不規矩,一會兒踢被子一會兒拉被子,它突破了小木頭防禦的霧氣,又被時尋驅散。
控制霧氣的影子怪漸漸絕望了。
它昨夜在屋頂上偷窺到時尋也能控制自己的影子,讓影子進入身體裡,它就放棄了再用控影的方式對付時尋。
但它能佔據一座島,哪怕這座島並不大,島上地位最高的人只是子爵,依舊足以證明它有自己的絕技,並且不僅一種。
今夜它特意先給時尋送來摻入沉睡魔藥的紅酒,又用影子阻撓了魔螺,準備自己一邊對付木頭人一邊擇機侵入時尋大腦。
可它想不到木頭人這麼難纏,更想不到時尋今夜睡得這麼不規矩!
它要雙線作戰,力量消耗速度快,已然打不下去,唯有先行撤退。
門外廊道上,正愉悅地用變硬的尖角劃拉影子,聽影子痛呼的魔螺茫然地發現自己能劃中的影子越來越少了。
它再仔細看看,才見影子們正藉著黑暗遁走。
然而廊道有壁燈照明,影子還算明顯,它就要追上去再劃破幾道影子,吞噬影子外溢的力量,就聽到門響的聲音。
木頭人開了門,站在門邊看著它,涼颼颼的目光讓它打了個激靈,不敢再追下去,眼睜睜地看著影子們都沒入子爵房間,才不甘不願地回到房間桌上。
木頭人關了門,重新回到時尋枕邊坐著。
窗外,烏鴉撲騰著翅膀,飛到了山林中。
它知道,今夜的事告一段落。
那怪物奈何不了時尋兩個手下,木頭人也沒帶著魔螺追上去的打算,自然不會再生事端。
烏鴉只想不明白,時尋是真一直睡著了,仍敏銳地感應到危險,藉助被子鼓風驅霧氣,還是自始至終都在戲弄影子怪,讓影子怪以為他吃了沉睡魔藥睡得不省人事,沒辦法控制木頭人和魔螺戰鬥,也沒辦法奏出音律,要好對付得多,才在今夜又一次出手,徒勞地再度消耗大量魔力。
站在山林高處的烏鴉依舊不曾放棄關注城堡。
只是它的關注物件變成了城堡中的花園。
已接近滿月的月亮正在西移,月光照耀下的花園有數處地方折射出淡銀色光芒,而這些光芒都被彙聚到模仿黑鏡湖挖的水池裡,悉數被水池吸收。
天,終於亮了。
時尋早早起來,伸了個懶腰,對著鏡子整理儀容。
他偏頭看向窗外,正好看著烏鴉昨夜棲身過的高樹。
鏡子中的他卻沒有轉頭,直面著鏡前的時尋,和時尋一樣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時尋回頭看著鏡子,伸手貼著鏡面。
鏡子裡的他同樣伸手出來貼著。
時尋幽幽一嘆:“小木頭,我覺得我比它還冷。”
自動自覺地在時尋穿衣時就把自己掛到時尋腰間的小木頭有模有樣地摸摸鏡面,又摸摸時尋另一隻垂下的手,搖了搖頭。
時尋啞然失笑,不等別人來請,就出了房間。
他走後,鏡中的他還存在了一小會,才倏然消失。
屋頂一角,一小塊墨綠的苔蘚吞沒了最後一滴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