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瓦西裡好像沒有聽見他的抱怨，也好像沒有捱上那巴掌一樣。
還靠在莫德裡奇身上的少年仰著頭，望著眼前由紅白藍三色組成的看臺，望著無數為他、為克羅埃西亞歡呼的同胞們，語帶哽咽，“盧卡，我好像又找到我的克羅埃西亞了……”
莫德裡奇先是愣了一下，接著仰起頭，認真打量著掛在他身上、眼含熱淚的少年。
克羅埃西亞隊長的目光中透露出自豪，也透露出溫柔。
這一刻，這個剛剛在場上還很勇敢也很機靈的克羅埃西亞新星、世界盃準金靴，彷彿又變成了那個剛剛搞清楚皇家馬德裡不是第四級別球隊之後，彷彿受了大打擊一樣，處處依賴著他的大孩子了。
莫德裡奇想起了那個晚上，想起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把自己死死鎖在房間裡的瓦西裡。
當時，瓦西裡跟他說什麼來著？
瓦西裡說，“我沒有家了。”
瓦西裡說，“我的家人朋友都不在了，我的克羅埃西亞也沒有了。”
瓦西裡說，“我什麼都沒有了。”
瓦西裡還說，“不是這個克羅埃西亞。”
……
莫德裡奇時常會回想起那個晚上，回想起哭得滿臉是淚的瓦西裡。
但是直到現在，莫德裡奇也沒有想清楚那一晚瓦西裡古怪的話語到底是什麼意思。
足足半年的朝夕相處，甚至逐漸被瓦西裡所吸引之後，莫德裡奇心頭隱隱有過猜測，卻始終不敢相信，因為那樣的無端猜測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但是這一刻，莫德裡奇忽然覺得，全部的猜測都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瓦西裡告訴他，“我又找到我的克羅埃西亞了。”
莫德裡奇想，只要有瓦西裡的這句話在，別的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瓦西裡的來歷不重要了，瓦西裡的秘密不重要了，瓦西裡究竟是怎麼看待他、怎麼看待他們的關系的，也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瓦西裡現在站在這裡，和他站在一起。
瓦西裡所認可的，是這個克羅埃西亞。
是他們共同的克羅埃西亞！
莫德裡奇挽著瓦西裡的胳膊，緊緊攥住他的手掌，與他十指相扣。
“瓦西裡，站直了。”莫德裡奇心頭感慨萬千，語氣卻很淡定。
“向我們的球迷鞠一躬，再跟他們說謝謝。”
“你認可了這個克羅埃西亞，就要向他們保證，我們會繼續前進，會把大力神杯帶回家！”
瓦西裡沒有再耍賴皮了。
少年輕輕“嗯”了一聲，依言照做了，和莫德裡奇一起面向著看臺，深深一躬。
先是莫德裡奇和瓦西裡，再是已經停止了嬉鬧的其他克羅埃西亞國腳們，以及工作人員。
格子軍團的全體成員們，面向著看臺上的球迷們，深深一鞠躬。
克羅埃西亞的看臺，先陷入了一片沉寂。
再然後，不知是誰帶的頭，克羅埃西亞國歌，《我們美麗的祖國》，今天裡的第二次在盧日尼基體育場上空唱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