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特奧多爾掙紮著,身子不斷顫抖,牙齒抵住杯壁,發出脆響,口中卻再難發出聲音。
“特奧多爾,快些喝吧!不要辜負我的心意。”
見特奧多爾不乖順的模樣,瑪麗亞賞賜他一個結實的耳光,“還記得嗎?此前,你有不順心的事,可總是這樣招呼我的。這個滋味怎麼樣?”
“為什麼不回答?你總是那樣沒禮貌……”瑪麗亞隨手又賞了他兩耳光。
這次,特奧多爾徹底兩眼一翻,昏死過去,他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瑪麗亞將杯子猛地擲在地上,剩餘的西柚汁連同玻璃碎片四下濺起,空氣中滿是西柚的味道。
前所未有的舒心,她大口喘氣,陶醉於西柚的氣味。
瑪麗亞用手帕擦去手上的粘液,隨意丟下,在房間中閑來無事地轉悠,消度這餘下的時間。
忽然,她的步子停在衣櫃前,目光一件件掃過擺放整齊的西裝,最後停在最邊緣、嶄新的藍色西裝。
瑪麗亞抽出西裝,褪下自己一層層華貴的衣裙,她將它穿在自己身上。
很合適呢!這件西裝應該由她送給自己,而不是讓一個連牲口都比不上的男人糟蹋了它。
瑪麗亞穿戴整齊,撈起自己的寬大衣裙,托住它的腰窩,在一場隨機音樂中,任由蕾絲裙擺掃過地面,掃過她的鞋尖,她與自己翩翩起舞。
那個十幾歲的少女早已死去,她褪去美好的品質、嬌俏的外貌,最後她只剩下良知不被剝奪。
她所期望的丈夫合該有她的擔當,她的柔情,她的善心……她的一切美好品質,那合該是她自己。
特奧多爾·託多羅夫伯爵心髒病意外發作,無效救助後死亡。
第二天的新聞是這樣報道,寥寥數字藏在報紙的邊角,如同瑪麗亞送給他的那件藍色西裝一樣,被安置在最邊緣,沒有人在意。
此次行動很順利,德魯瑟卻沒辦法高興不起來。
那些被困在痛苦回憶的女孩們要如何解脫?
德魯瑟親眼目睹過安吉莉娜的慘劇,他真心為她們的今後感到悲哀。他寧可“西爾維亞的報複”會少些,那樣是不是意味著世界的灰暗面在逐漸減少?
“西爾維亞,你總是在為這個世界做著正確的事。”
“我既存在,便有意義。德魯瑟,我很慶幸你不同於那些憤怒的男性,你有著正確的認知和思維,你只是將自己的身份放置在人類層面,而不是一個男性。”
“兩者……有何區別嗎?”
“男性總是對女性展現出的過人品質感到憤怒,他們無休止地對女性的種種行為進行打壓和規訓,只是因為,他們在害怕,畏懼自己被社會賦予的優越感在某一天醒來蕩然無存。好比如今養尊處優的貴族,總是憤怒於平民佔據了社會上的資源,哪怕丁點,卻也在擔心他們會不會掠奪自己的財富一般。”
“而你,德魯瑟。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你的成長始終相伴著你的母親和姊妹,你尚未沾染上那些惡習,那些陰暗的思想。你是我發現的第一個正常人,這一點足夠我將你拉攏過來。”
德魯瑟對於西爾維亞難得的誇獎,不置可否。來到索菲亞,他的確見識到了很多本不該存在的罪惡,它們跟隨人的足跡遍佈這座繁華城市的大街小巷,在陰暗中滋長,蠶奪人性,或是說將他們的本性暴露無遺。
“德魯瑟,這個社會的男性佔據主導地位,他們用強硬的法律手段剝奪女性擁有財富的機會,以至於她們只能依靠她的丈夫、兒子,哪怕她有天大的智慧,也只能圍在灶臺邊思考今天早上自己該做什麼。”
“德魯瑟,這很可悲不是嗎?最可恨的是,他們中的佼佼者竟然在公開場合發布些無稽之談,強調女性始終比男性劣等,諸如《論女性在思維、腦力上的劣根性》。真是可笑,他們的祖輩騎馬作戰時,生殖器是不是被馬匹顛壞了?以至於y染色體出現問題,影響到後代正常的頭腦思維。”
“西爾維亞,你的憤怒值得被看見。”
愈是靠近西爾維亞,傾聽她的觀點,德魯瑟愈發對自己男性的身份感到厭惡,或者說對這一類人群感到疏離和憎惡。
戰爭由他們一手釀成,悲劇由他們一手締造,世界上的財富由他們一手掌控,卻總是不滿足。
對於女性,他們既愛慕又打擊,以主體身份劃分她們,歸屬於自己,女性真是天生的無盡資源。許多時候,他們將人視為工具,而不是他們的母親、姊妹、女兒。
或許這是西爾維亞加入社會民主工黨的原因之一,她的理念和共産思想不謀而合。若是人人平等、自給自足,那麼女性被剝奪的權利是不是就會消失?後世的女性是不是可以挺起胸膛,遊走於世界?
德魯瑟不知道問題的答案,這個答案連西爾維亞都不敢輕易回答。
馬車終是停下,一場演講式的談話被迫終止,兩人返回到老地方。
尚未走近時,便聽到屋內多出來的聲音,西爾維亞側耳辨別,確認後再次喊出,“請問,這裡需要提前準備彌撒嗎?”
屋子內的交談聲停止,傳來皮鞋撞擊地板的聲音,愈來愈近,最後一聲停在門口。
隨著“吱呀”一聲,伊萬推開門,迎接兩人。
“自然是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