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對他的隱瞞不悅,卻沒辦法拋下他不管不問。他的處境不知為何總讓安吉莉娜想起,小時候那隻沒了母羊的小羊羔,雖然這個比喻不甚恰當,但她還是從他的眼中讀出些需要人陪在身邊的渴求。
“真好啊!安吉莉娜!”
德魯瑟面露驚喜的接過熱湯,他沒想到自己折回故土的第一頓熱飯,是修女小姐提供給他的。
德魯瑟心懷感激的端起碗大口喝了起來,發出“咕噔咕噔”的吞嚥聲,湯的溫度剛剛好,不會燙傷他的嘴巴。
安吉莉娜欣慰的望向德魯瑟,這碗蔬菜湯缺了葷腥,味道並不鮮美,可偏偏被德魯瑟喝成了人間至美的感覺。
不過三兩分鐘,德魯瑟將碗慢慢端起,扣過自己的臉,又抖了抖碗,讓碗底部的蔬菜葉子掉落口中。最後,他放下了碗,一臉饜足。安吉莉娜又適時遞上烤餅。
“謝謝你,安吉莉娜,你真是上天派來人間的天使。”
安吉莉娜被突如其來的誇獎惹紅了臉,不再看向德魯瑟。
“神父快要回來了。”她自己也知道說了一句毫無關系的話,岔開話題。
“是麼?那很好呀!”,德魯瑟嚥下一口烤餅,抬起頭望向安吉莉娜,“我找他,想問我的母親和妹妹去了哪裡?她們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安吉莉娜面露吃驚,她沒料想到德魯瑟竟然看穿了她的心思,將秘密和盤托出。
“神父先生會知道這個?”
“我想是的,帶她們離開的人,就是他。”
安吉莉娜再次面露窘色,她實在無法將記憶裡的神父先生和綁架的壞人聯系在一起。
“會不會弄錯了什麼呢?神父先生不會做出這種事的。”安吉莉娜試探性地開口。
德魯瑟將拿著烤餅的左手放在褲腿上,靜默了三秒,似乎在思考,“但願如此。”他接著在烤餅的缺口處咬上一口。
安吉莉娜陷入惶恐中,德魯瑟的平靜總是讓她近一步暴露在最不可能的結果中。
真相的反轉總是讓人抓心撓肝,每個人都體驗過它的痛苦。
安吉莉娜靜靜拿過碗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德魯瑟。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裡,安吉莉娜似乎比德魯瑟更加焦急等待神父先生的到來。
她緊張的在房中、在教堂內、在教堂外來回踱步,時不時伸著腦袋探望,哪怕她心裡十分清楚神父不會此刻到來,可她仍懷抱一絲希望神父的馬車能提前到訪。
終於,太陽有了退下的趨勢,卻仍戀戀不捨,暖洋洋的金黃色調籠罩在教堂的每一處。
安吉莉娜欣喜的站立在教堂外,遠遠望向通往教堂的唯一小路。
那輛熟悉的橡木馬車終於出現在她的眼中。前方的馬車夫認真駕駛著車子,車廂內的瓦西爾卻探出半個身子,摘下禮帽揮舞,向她打招呼。
馬車帶起的風隨意吹著,瓦西爾的領帶翻飛,棕色西裝被熨燙的一絲不茍,瓦西爾明媚溫和的笑容逐漸在安吉莉娜的眼中變得清晰,她甚至在風中聽見了瓦西爾呼喊她的名字。
“神父先生——”安吉莉娜第一次那麼激動,以至於親自迎接他的到來。
“安吉莉娜,我回來了!今天怎麼在這裡迎我?”瓦西爾未等馬車夫停穩,便輕盈的跳下馬車,優雅的戴上禮帽,手持著文明棍。
“神父先生,有位先生在後面等待您,似乎有事情要問您。”
安吉莉娜並不是有意隱瞞事情,只是覺得這合該是他們兩人要解決的問題。
“好的”,瓦西爾神色不變,再次開口,“安吉莉娜,如果你願意的話,叫我瓦西爾吧!”
這個孩子雖然看起來乖巧聽話,卻總是和人刻意保持距離,讓不瞭解她的人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疏離感,尊稱聽起來怎麼也不親切。
“瓦西爾先生,有位先生還等著您。”安吉莉娜語氣中的焦急不動聲色顯露出來。
“好的,好的,安吉莉娜,不用著急,我會去見他的。”
瓦西爾轉身對馬車夫禮貌一笑,馬車夫點了點頭,“瓦西爾先生,明天還是這個時辰嗎?”
“不,不需要來,這次我會自己回去的,或者……直接待到下次做彌撒。”
馬車夫雖有些奇怪卻不好多問,恭敬的點了點頭,“好的,先生,下週我會及時來接您的。”
“安吉莉娜,領我去見見你說的那位先生吧!”瓦西爾面露微笑,輕輕摘了禮帽,放在手中捧著。
安吉莉娜走在前面,步子有些急促,時不時回頭,身後的瓦西爾不緊不慢的跟著,安吉莉娜每每回頭,他都是得體的笑容。
房間內的德魯瑟一動不動的坐著,如一座失神的雕塑般,眼神出神地望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