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大隊人馬打掃完戰場離去,又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日頭逐漸偏斜下去。
梁山故舊出身的王定六,抱著裝填好的長銃,腳邊放著擦拭乾淨的曲柄尖刺和開封掏空的罐頭,蹲坐在荒草裡叼著根肉條慢慢咀嚼;
他嗅著空氣中折斷的草莖汁液,混雜著硝煙和血腥的氣息,一心等待著大路上可能出現的敵軍後援。
然後在慢慢等候的遠近鳥叫蟲鳴聲中,一遍遍的反覆檢查武器和彈藥,比如細緻的將槍膛通上幾遍,防止有更多的殘渣和積垢,往復轉動機柄和輪簧清除浮塵再上油。
而皮質腰帶和挎包裡那些,按照二十到三十之數成排塞滿的紙包彈藥,也被拿出來一枚枚對照著看有沒有破損和洩露,再把它們重新挪動調整到手肘下,最方便快拿取裝填的位置上。
隨後一版錫箔壓制的火帽被拿了出來,按照十錠的橫列割成方便裝填的條狀,然後輕輕的繞在手指上,只要拇指用力一壓就可以裝上了。
而原本火銃後膛上那片用來切斷彈包尾端的鋒利後閘,也已經被取消了而改成一個專門填塞錫箔火帽的火小孔。
這樣就省下了過往還要咬破或是閘斷紙包彈尾,再輕輕側向抖撒出些許火藥,用燧石摩擦引燃,而往往弄得滿嘴灰黑的過程和步驟。
而另一些人身邊,還放著長柄球頭的玩意,然後按照數枚的排列別在腰上,但只有在臨戰的最後一刻,細長的瓷粉火管才會被插進去。
還有一些人的武器,則是身管稍短一些的連珠銃,盤坐的膝蓋上若干個圓柱狀的彈輪給裝填得滿滿的,塞緊火帽後就逐一套進腰帶的皮套裡,然後就這麼橫在膝上閉目養神起來。
每過一陣子,還有有附近經驗老道的老兵,低聲輕輕的催促和提醒那些年輕士卒,改換一下姿勢,順便按摩一下腿腳被壓迫的部位,以免在需要的時候因為身體蹲座的麻痺,而站不起身來。
在蟲子叮咬和汗流浹背又被烘乾的半個多時辰煎熬之後,他們還是等來了那些姍姍來遲的身影。
只是比起之前那些半道埋伏的敵人,他們行進奔走的十分倉促和急切,已經逐漸失去了正常的隊形,就連手裡舉著“興定”字眼的旗幟,也有些歪歪斜斜的,許多人身上滿是塵土和焦渴的表情,而在不停的用皮囊喝水。
“就是這時。。”
王定六耳邊傳來本隊隊將石勇壓低的聲線。
然後在幾聲急促而尖銳的喇叭聲中,他們豁然站起身來。像是個八字分佈的兩個半月形伏擊位,頓然將這些驟然受驚而駐足停聚在道路上的敵軍佇列,給大部分包攬進去。
所有的長銃和連珠銃都按照遠近的排次和分工,對舉向了被標定好的某段方位,然後就綻放成了秘密麻麻的火光和煙靄。
就像是原野當中憑空出現了一道煙霧籠罩的牆一般,頓然將這些行進當中的敵勢,給劈頭蓋腦的給打蒙了。
又像是被狠狠捅落打翻,有四分五裂踹散開來的蟻穴和蜂巢一般,那些敵軍也頓然炸了群而紛亂不堪的四散起來。
在一片慌亂紛紛中,有人鼓起餘勇的結隊起衝鋒,有人則忙不迭的在原地尋找掩護和遮蔽,還有人乾脆大呼小叫著無意義的話語,一股腦的掉頭向後跑去。
然後就這麼前後擁踏推擠著亂哄哄的攪擾成一團,這時候草叢裡的完成兩輪排射的陣線,也開始沿著凹凸不平的地面,緩緩向前推進起來。
將接敵的距離和殺傷範圍繼續拉近。
但是這些敵軍總算也都不是浪得虛名之輩,很快就有將官模樣的人從中,呼喝叫喊著努力將潰散之時的部眾,重新聚集起來而用攜帶的弓弩進行反擊。
然後這些在人群中格外活躍的出頭鳥,很快就被背後和側面的流彈擊中,而在難以置信的表情和慘叫聲中,頹然消失在人頭潺動之中;卻是埋伏在另一個方向的獵兵什,開始揮威力和用處了。
但是他們最後的努力,已經產生了些許的效果,那些敵軍當中已經重新組織起數波的反擊勢頭,分作交替前進的若干批次,揮動這刀槍和擋牌拼死無畏掩殺了過來。
然而這番催死掙扎的最後一搏,並沒有產生預期的效果和作用。
一些穿過火力間隙的漏網之魚,雖然僥倖衝到了他們面前,但卻又被後隊迎面投擲的爆彈,給炸得七葷八素;就算沒有渾身血淋漓的倒在地上,也在近身轟鳴和衝擊中頓然失去了方向和次序,然後,被前排挺舉起來的銃刺,給輕而易舉的戳殺、挑翻。
因此在小半時辰之後就結束了戰鬥,在那些敵勢來的大路沿途周邊,已經躺倒了橫七豎八的屍體,已經在屍體中痛苦呻吟和蠕動掙扎著的,已經被徹底放棄的傷員。
事後短暫的檢點戰獲,
“張軍將真乃成算也。。”
負責隨軍稽核的錄事曹友聞,當場由衷的贊聲道
“不愧是制帥看中的人物。。”
“以營半之伍,就地反伏數倍之敵而大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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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獲怕沒有兩三千呼。。”
似乎是因為此次伏擊,已經耗盡了那些敵勢的耐心和勇氣,也嚴重削弱了他們的實力和銳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