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卻又想起來,身邊的人手都被自己給支應出去了,只剩下個打雜的粗使小廝。不由嘆了口氣,從外間的架櫃裡,取出半塊烏黑油亮的婺墨來,從筆洗裡合水慢慢的研磨起來。
隨著凝固的橢圓墨錠在水跡中嫋嫋淡開,淡淡朱砂、紫草、蘇合香的香氣散開來,秦長腳也就覺得思慮滯澀的頭腦,也變得清明瞭許多。
作為分巡道的御史裡行,他想要有所作為,又不至於事事受到擎制的話。就必須處理好與當地的鎮撫,觀察使等軍政腦的關係。在儘量參與各種事務的同時,用努力配合和職分上的協助,來換取對方的認同和放心,才是應有之義。
另一方,既然接下這個分巡御史的差事,就必然定期對江寧方面的寄望有所交代,起碼在最基本監察地方之責上,也要能夠體現出相應的價值和作用來。
就算一時之間接觸不到核心要緊的東西,但最少也要讓人覺得,自己一直在努力和勤於公事才行。
於是一些日記體式的見聞,和旁敲側擊的心得感悟,就成了這些定期往後方大本營,事無鉅細例行彙報的主要內容。
畢竟,
經過了前半生的蹉跎和挫折,再次起復之後之後,他已經不復那個自命清高而有些偏激的老太學生,而是痛定思痛之後,努力向著一名積極謀求仕途晉身的傳統官僚,而積極靠攏當中。
這樣,遠在廣府的妻子和岳家裡的那些人,就可以覺得欣慰和滿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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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他不由有些懷念起妻子王氏的面孔,連帶懷念她豐腴的身子和床第間的潑辣勁兒。
因為淮東之地的寒陋簡樸,有常隨前沿沒有多少娛樂消遣之處;也因為身為御史相對優厚的俸祿和職貼,都被他拿去支應和供養身邊一班人員,而就再沒有其他進項,囊中羞澀的緣故,他身邊至今還沒有找過其他女人。
因此,相應思念之情一起,就覺得有些不可遏制的悵然如潮而不可自己。卻不知道此時此刻的她又在做什麼,可曾也是這般的充滿思念與惆悵之情。
雖然,自己在家總有有些夫綱不振,而整天被她責怪和催逼著,三心兩意的去追求結交上進,做那不擅長的營鑽打點之事,
雖然岳家那裡,也是富起來不過兩代的海商,充斥著暴戶式的虛榮浮華和眼光勢利。哪怕婚後一直沒有子嗣,日常也是甚少共同語言,而磕磕碰碰的窩心瑣事居多,
但好歹是妻子是看上了他這個破落出身措大,而帶著全副身家倒貼上門的富家閨秀,這個恩義和情分無論怎麼說,他都是刻骨銘記的。
只是,現在回想起來,他在廣府的時候,實在不夠爭氣。哪怕再怎麼賣力也是諸事無成,才讓家人徘徊一次次的痛心疾和失望中,越來越冷漠和疏遠。
“會之啊會之,你這番一定要出人頭地,光陰門楣,”
他如此對著自己說道,這也是他離開家裡之前的信誓旦旦,不能夠功成名就絕不回來。
因此,他可以忍受遠異於廣府的,清貧簡樸的日常生活標準;也可以強迫自己,學著像個軍中武夫一樣,飽受隨軍顛簸流離之苦。
最終,他的眼光有回到了公案上的一個鎮紙物件。
那是一枚銅質的新印章,質地也甚為粗糙,就像是匆匆趕製出來的一般,但卻代表著某種意義上的真正權柄。
在流民裡搞身份甄別,鼓勵舉告作奸犯科的舊跡,終究上不得檯面,也不是什麼長久之計。
但是,這麼做下來卻產生了一個意外的後果,似乎是他的勤勉與奮力,終於引起了那位號稱鐵腕強人的鎮帥注目。
“肅清奸細和反怠工委員會”,這就是他的新職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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