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顛簸之中,遙遠的外海洋麵。
前大匠沈嶽,也帶著數十名各色工匠、技師,乘坐著一艘包下的客船,前往北方的路程中,
他經年已經五十三歲了,但是看起來皺紋密佈的面容,佝僂的身形和花白的頭髮,卻像是已入花甲之年了一般,只有那雙眼睛還算明亮。
被人構陷和迫害的經歷,最終還是嚴重傷害到了他的健康和精神,而在他的身體上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記。
因此,在某種爆發式的亢奮和激情中,一而再,再而三的完成了多年的夙願——鍋騾機原始蒸汽機)初步的改良和定型之後,他就足足病倒了三個月,好容易才得以調養過來。
因此,按照接下來的規劃和佈局,他將逐漸從辛勞而頗具風險的研發和實驗現場淡出,而轉而去負責起理論和操作上,傳道授業好帶出更多生徒來。
本家的計劃是,讓他負責參與建立一個類似“通用標準委員會”的技術部門,以統一規範規模越來越大的工場、作坊的生產作業,減小公差帶來的廢品率和提高廣泛產品的通用性。
同時也負責日常稽核和評選,鑑別在攀科技樹過程中附帶的一些發明成果。
按照某人定下的制度,除了物質條件的激勵和獎懲機制外,還有對參與成果的個人與集體的專屬冠名權,比如制定某項標準之後,籍以制定者的姓氏,來為這個標準命名。
這樣除了一次性受益外,還獲得了某種留名當代的機會。而這種名利雙收的激勵手段,對於這些匠人來說,幾乎是無法抗拒和忽視的。
因此,如今羅氏大宅蓄養下的科研團隊,林林總總也有數百號人了,其中研發的若干專案組中,除了沈嶽為首的匠師團體外,還有相當部分,都是來自京大物化院所撬過來的最後一點教師和生員。
投入羅府門下後,原本只能打零工,閉門造車的窘迫境況總算是大大改善。而且相比沈嶽等匠師在改良現有事物的優勢,和在系統工程上的經驗老道,他們這些科班出身的優勢,則在於更加不受拘束的,天馬行空的創造力和想象力上。
在後方那位小主母的時不時抽查過問,以及羅三小姐的日常督導和鞭策下,雖然不乏因為急功近利、或是急於求成,而搞出些諸如永動機、恆定機關之類,腦洞大開的東西。但是總體的研發水準,還算是走在既定的軌道上。
只是,作為本家好不容易蒐羅,和初步培養起來的寶貴科研團體,廣府政治色彩過於濃重的環境,與豪門扎堆的利益糾纏,已經不太適合他們。
更別說是,更進一步的拓展思路和大展拳腳的空間。上限了,或者說潛在的外部誘惑和干擾因素,實在是層出不窮的。
之前尚且籍籍無名倒還無所謂,但是隨著本家事業的擴張,逐漸在幕後嶄露頭角的他們,也將被更多有心人給盯上,一舉一動都變得受人矚目起來,這從鍋騾機造出來後的一系列反應,就可以體現出來。
而那些豪門巨鱷的良心與節操,從來都是不能指望的。能夠阻止他們強取豪奪手段的,也就是同樣的權勢,或是令人忌憚的利益集團,但是這都是代價的。
船上同行的還有以前武德司大親事官慕容武,為首的一群失意人等。
而對曾經烜赫一時的慕容武而言,這段時間下來,簡直就是他的夢魘和噩運。
身為都亟豺狗、京城兀鷲之稱的武德司一員,在出身來歷品秩上,亦是涇渭分明的分為清、濁兩大源流的。
既日常掌宮城出入、周廬宿衛、宮門啟閉的親從官體系。多以容貌壯美,家世優異的勳臣子弟出任,下轄十二團指揮,多以國中精兵充事,是為人人羨慕的清望一脈,。
以及,遊伏市井而伺察臣民動靜,及畿內官吏軍中日常事態,兼帶協從京兆府下轄的街坊官,查防緝捕不法匪類之責的親事官體系。
因為大小親事官下轄的具體辦事人員,各種出身來歷複雜且貴賤不齊,再加上他們各自募集不入冊的外圍座探眼線之流,多出自社會最底層的三教九流,是為濁流一脈。
也是武德司在日常中,被又懼又恨的普通人家,罵作鷹犬走狗淨街虎之類,各種負面名聲的主要來源。因為供養這些閒漢遊探的資財,全是靠自籌與民間,因此也少不得各種狐假虎威籍著探查之名,敲砸勒索或是座街收份子的勾當。
因此,此類的出身選人,除了潛規則內的實際利益外,升遷上幾乎也是受到嚴格限制和壓抑的。基本上絕大多數人都是難以跨過那道,從流外品的吏員,到流內品官的關鍵門檻。
慕容武就是這些濁流出身的其中之一。對於他這般吏目家世的出身背景,就算是有所奧援和門路,能夠做到了一區之中,屈指可數的大親事官之一,差不多也已經到頂了。
再上去就是專職負責一區管領的幹辦、幹當官,則屬於通常情況下這些不入流資序,可望而不可求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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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他日後帶著多年聚斂的私蓄,決定退養之前,能夠憑藉多年的苦勞與勤勉,給予掛名追授,就已經足夠令他心滿意足了。
至於更高階的職事,那是正途出身的太中大夫以上武官,及內侍都知、押班等內臣,才有資格充任的。
但他既是幸運,又是不幸的,幸運的是他因緣際會,傍上到了一個新崛起的靠山與奧援。
但隨後又不幸被夾在了,廣府豪門顯貴的權勢鬥爭之中,經歷了一連串眾叛親離而身敗名裂,身陷囹圄的大起大落的悲喜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