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平原西部的曠野之中,大片的烏鴉、鷲群久久的盤旋不去,就等著地面上的人類活動徹底消失,一頓豐盛的美味大餐開席。
這些漫長的災荒和戰爭歲月下來,它們已經盡情享用了各種人體的滋味,而變得絲毫不畏懼人類,甚至連近在咫尺的,全身武裝到牙齒的人類甲兵都不這麼害怕。
這些不詳之鳥忽忽有聲的盤旋在天空,抽冷子就俯衝下來,迫不及待的落到,那些已經被開膛破肚好的新鮮熱食之上,伸縮起伏這光禿禿的長頸和尖嘴,咄咄有聲的拖拉撕扯著,搶食其那些屍體上最柔嫩美味的部分來。
失去主人的戰馬和跑散的牲口,在原野中哀鳴徘徊著,在它們的視野中,成堆的屍體被紛紛推下道路,不論是穿甲還是沒穿甲的,然後滿載貨物的大車,被集中起來當道付之一炬,變成一條籠罩在烈焰之中的長龍。
只有擎舉的旗幟被留了下來,然後打包成捆,另作他用,一切都緊張急促,而井然有序,這些穿著近似甲服的襲擊者,甚至連大多數戰利品都不要,只帶走了便攜的部分軍用口糧,讓後將剩下的傾倒在地上,全部汙染和破壞掉。
一個至少千人編制,三百輛大車的輜重大隊,就這麼化作了滿地殘骸和焦炭。
“這些劫道的行徑,倒是做回老本行了……”
一個身穿南軍鱗鎧的軍將,站在大路上,對著身邊幾名武官道
“不愧曾是縱橫兩河水路的大盜巨寇……”
“林忠武說言甚是,把他們招安來,倒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一名武官介面道
“雖然還比不上四大寇……”
“那是,那是,多虧小張使君的提攜……”
其中一人,有些謙卑的笑道
“我等荒篙陋叢之輩,才有這麼一條為國報校的出路……”
“晁軍都,讓你的兒郎動作利落些,此乃蘅衝要道……”
軍將不為所動的沉聲道
“沒多久就會有巡曳的馬隊過來了……”
“小李廣他們,可是遮掩不了多久的……”
臨時駐留鉅野縣的李處溫,得到求助的訊息而領兵接應,只用了半日時光,然而已是是來日清晨,
迎接他的只有星散的殘兵敗將,以及他們帶來的訊息。追索殘敵的左旗營居然敗了?敗給了南朝的一隻馬軍。
根據他所知曉的情形,所謂的新軍右廂,就是一隻馬軍構成的。李處溫只是稍稍猶豫和耽擱了下,就決定迎戰上去,試過風色再作打算。
然而一個時辰之後,只聽得天天滾雷一般的隱隱震響,前陣接敵的敗兵,如同潮水一般的驟退下來,然後又被他的本陣給攔住。
“前軍敗了.”
“南逆在陣中用了炮……”
“每糜爛數十人,一隊人馬就這麼幾炮就打散了啊……”
“屬下們實在是抵擋不住啊。”
然而,迎接他們語無倫次回報的,就只有督戰隊不由分拿下,陣前行刑所舉起的雪亮刀斧,
“敢言退且自亂軍心者死……”
李處溫如是宣稱道,於是有些浮搖的軍心遂定。
然後他看著對面緩緩推進的漫漫戰線,和兩翼賓士揚起的煙塵,忍不住就想砍了回來報信和前出偵敵的人。
這哪裡是新軍右廂的那隻馬軍啊,這分明是那隻“滿萬不可敵”的左廂本陣,給殺過來了。
而且還是車馬步炮,都一齊出現在戰場上了,雖然是早有預謀的情景啊。
響起此起彼伏抽冷子的聲音,或是咽口水的動作,在日常標識鄙視和不屑是一回事,但是事到臨頭親自見了對方的陣容,還能繼續沒心沒肺的嘲諷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結陣.”
“穩住……”
然後他聽到對面再次炮的聲響,幾道細碎的弧線,帶著沉重鐵球落在李處溫的不遠處,只見鬼哭狼嚎的慘號聲中,殘肢斷體還有噴湧的血泉,隨著落地又彈跳了好幾下的沉重球體,一下子在列陣中綻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