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必良靜靜坐在駕駛位上,眼神渙散,思緒不知道飄到了哪裡。
他是和蘇靜之一起來到白石醫院的,不過蘇靜之似乎只是把他當成了一名司機,連去醫院走訪這樣的事情也不帶著他,從上午在會議室中與蘇靜之的第一次見面,沙必良就感受到了來自於蘇靜之莫名其妙的敵意,這讓沙必良很不舒服。
不過他心裡卻很清楚,自己在劉海的心目中已經開始一步步獲得了信任。
一開始的時候,劉海把他仍在的酒吧不聞不問,這才是他所擔心的,後來在給雲仙兒當保鏢的時候,做得有些過火,讓劉海和戚長青生出了警惕之心,才有了把他送到百鳥園,看他會不會去懸崖邊上調查毛海城三人的死因,沙必良本來也是這麼打算的,只不過機緣巧合之下,沙必良竟然與會所的管家齊南結識,以至於沙必良並不需要去毛海城死亡的地點,從齊南的口中就得到了三人的死因。。
儘管每一步都被人猜疑,但是劉海等人並沒有抓到沙必良是臥底的證據,再加上王子寧有急切的需要沙必良來為他做一件事,所以才有了讓沙必良調查凌霄的安排。
沙必良雖然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的靠近整個黑市安保公司的核心,但是他也清楚,越往上走就越要小心,因為這裡是犯罪組織,稍有不慎就可能不明不白的消失。
他們可不會講什麼證據。
沙必良不知道蘇靜之的身份,但也知道這個蘇靜之可不像雲仙兒那麼好對付,雲仙兒畢竟是僱主,只要生命安全沒有危險,那就沒事,而蘇靜之顯然是為了凌霄專程而來的,沙必良若是越俎代庖可能會引起蘇靜之的不滿。
除了這個蘇靜之以外,沙必良對那個失蹤的凌霄也非常好奇,從劉海和戚長青的隻言片語中可以大致看出,凌霄在黑石安保公司的地位似乎很神秘,並不像一般的員工那麼簡單。
深秋時分,街頭已經有了三分寒意。不過這點寒意並不能阻止都市男女們上街消遣的興致,尤其是在週末的傍晚。
醫院外的這條路一向很繁華,是老城區的商業中心。和新區的商業中心相比,這裡的大樓多半矮舊,不夠摩登氣派。但老區也有老區的特色,比如說城內很多老字號都在此處聚集,這對本地市民的吸引力巨大。所以每到營業高峰段,這條路上總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沙必良腦海的思緒紛飛,目光在眾人中游離不定。
他已經在這裡坐了半個多小時了,看著來來往往的陌生人,樂此不疲。
每個人都是存在和經歷的結合體——有些已經發生,有些即將發生——沙必良正在研讀他們。
不遠處的美食街門口,一個女孩吸引到沙必良的注意。
女孩很年輕,也很漂亮,她嘟著嘴,臉上的表情僵硬,顯然並不快樂。從身姿上來說,女孩併攏腿站著,雙手提著小包垂在身前,這是一個典型的自我保護的姿態,但她的下巴卻微微揚起,帶著一點點的攻擊性。
沙必良能感受到女孩的心情:七分委屈,三分氣惱。而對方的目光焦點必定就是導致她如此情緒的源泉。
不出沙必良所料,那源泉是個同樣年輕的小夥子。
小夥子的帥氣恰能與女孩的美貌相配。從服飾穿戴來看,他的經濟情況應該也不錯。現在他正背離女孩的方位遠去,他的臉部肌肉繃得緊緊的,顯得怒氣十足。
兩個約會的年輕人剛剛發生了一場爭吵。沙必良開始揣摩兩人的心境並藉此預測這場紛爭的結果。
女孩站在原地不動,看起來她不希望此行就此結束,她還在等待男人回來。那麼男人呢?他是真的決絕離去嗎?
沙必良覺得不是,因為男人臉上的憤怒過於誇張了。一個如此憤怒的男人怎會輕易離開?他應該把憤怒宣洩出來。
沒有宣洩就離開,這個男人可能很失望,也可能很無奈,但不應該很憤怒。所以這憤怒不是真實的,它只是一種“外交”手段。男人正透過偽裝的憤怒告誡對方:我已經受夠了你的任性和無理,我不可能對你一再忍耐!
女孩呢?她能看破這一點嗎?在沙必良看來,那個男人其實已破綻百出呢。
男人走路時擺臂很大,但腳下的步伐卻不快,也就是說他離去的姿態遠遠大於他離去的速度;已經有兩輛空駛的計程車減速經過他的身邊,可他卻未瞥一眼,而他前進的方向既無公交站、地鐵口,更不是大廈的停車場所在。這一切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可女孩偏偏沒看出來。這也難怪,戀愛中的女人本來就是一種低智商的生物。她的目光一直緊緊地追隨著那個男人,委屈和氣惱在消失,慌亂和絕望的情緒取而代之。
如果眼睛能說話,那女孩一定已經大喊出聲了。
沙必良認為男人很快就會贏得這場戰爭——他將要到達一個紅綠燈口,而女孩一定會在對方過馬路之前認輸挽留。
可惜男人卻在這關頭犯下了致命的錯誤,他居然回頭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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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必良理解這一眼應該帶著最後通牒的意味,同時男人急於將臉上的憤怒情緒再次傳遞給對方。可惜他這次回眸實在太笨拙了——他第一眼居然沒有找準女孩的方位!當他掃動目光開始搜尋的時候,情勢便在瞬間逆轉。
女孩用充足的時間準備好冷冷的一笑,迎著男人的目光拋了出去。然後她便轉過身,獨自一人走進了商場。
男人愣住了,他在紅綠燈前躑躅良久,彷徨難決。沙必良暗自笑了笑,把目光移向別處。他不需要再看了,他知道這對戀人必將在商場內重歸於好。
觀察和分析,這是沙必良最大的興趣愛好。而千變萬化的人性,永遠是他眼中最理想的觀測物件。
前世今生這些年,沙必良自己也不記得觀察過多少人了。反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情節都曾在他眼前出現。他幾乎已閱盡了人生百態。
可他卻從未厭倦。
就在他把目光轉向街頭上另外一對中年男女的時候,車窗上響起了一陣咚咚咚的響聲。
搖下車窗,蘇靜之那張生人勿近的臉龐映入眼簾,不,應該說比剛才更加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