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最近在做什麼?”
武則天合了最後一本奏章,看似漫不經心的抬了抬頭問道。
上官婉兒聞言,擱下筆,側身道:“早晨去昭文館,午時去尚宮局,傍晚會和瑤環學武藝......”
“晚上呢?”武則天眯了眯雙目,押了口團兒奉上來的凝神茶,“我聽說她近來大晚上的常去內教坊,還讓聖上借了白明達給她,她把大半個太樂署都挖走了,這是要做什麼?”
上官婉兒垂了頭,抿嘴道:“婉兒不知。”事實上她也不知道太平究竟要做什麼,但隱隱的,她又覺得太平是不是當真要跳舞給自己看了?否則好端端的她折騰太樂署的博士們做什麼呢?上官婉兒心裡既期待又忐忑,期待太平還記在心裡,忐忑自己猜錯了。
“你不知道?”察覺到她神色的變幻,武則天微微挑眉,暗付這小娘子定然有事瞞著自己,不由眉頭一蹙,嗤笑道:“你都不知道了,誰還會曉得?”
“婉兒......”上官婉兒想要辯解,抬頭一瞬對上武則天探究的眼神,旋即又把頭垂了下去,委屈道:“婉兒真不知道。”
武則天見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心下多少了然,乾脆換了種問法道:“那她是想做什麼呢?”
上官婉兒咬住下唇,低聲答道:“許是要編排些什麼吧。”
“哦?”這還奇了怪了,自家閨女什麼時候愛好上了舞樂?武則天故意思索道:“哎呀,這些月也沒什麼宴席要開呀......團兒,是我忘了嗎?”
“哪兒有呢,最近一次的宴席也要等到月夕了。”團兒機靈,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半晌,計上心頭,又道:“天后呀,這公主要動用內教坊編排歌舞,六尚局怎會不曉得呢?”
上官婉兒聞言倏地抬頭,眼睛直勾勾盯住她,咬著下唇的貝齒用了些力。團兒此言,分明是在指她這個做宮正的連公主要做什麼都不知道,就放任了六尚局,無非是意有所指自己職責有失。
上官婉兒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裡有得罪了團兒,從前都還好好的,怎麼最近總是要跟自己難堪呢?就算平時晚上在寢殿相聚時分,也總是話裡話外找話茬。
武則天看了看團兒,頗覺有趣的笑了笑,微微擺手道:“得了,宮裡還有人管得了她了?不如明日你去問問她是不是要置辦宴席,需要什麼儘管照了她意思去。”
團兒微有錯愕,料不到武則天會突然如此安排,但還是很快領命道:“是,奴婢曉得了。”
“啊,對了,我倒是聽說你近來也常跑外頭去,去東宮做什麼?”武則天笑眯眯的問著,彷彿在閒話家常般。
團兒卻沒在意,把嘴一嘟,“韋姐姐瞧著咱們中宮殿園子裡的薔薇種得好,想學著栽一栽。天后呀,您可不知道,她笨死了,團兒教了無數回,她總是忘了澆花的時辰......”
武則天微笑著聽著,若有所思片刻,聽罷後抬手拿食指朝她腰上狠狠戳了戳,笑道:“她才不傻,說她傻的人才真笨。”
團兒“哎喲”一聲,捂著腰身莫名所以。
上官婉兒在下頭倒是聽了個清楚明白,不禁被逗得掩嘴,一時沒能忍住笑出了聲。
“喏!婉兒就是聰明人。”武則天指了指上官婉兒,對團兒笑罵道:“韋如芳好好的巴結你箇中宮殿掌殿做什麼?自己好生想想,別去了東宮給我回不來了。”武則天看來心情很好,也跟她們開起了玩笑,
這回團兒聽懂了個大概,當即不依道:“那哪兒能呢,奴婢生是天后人,死也是天后的鬼差。”
武則天淡淡一笑,斂了神色道:“仔細點就行,有什麼事及時回覆。”
團兒連忙垂首道:“哦。”
這最後一番話讓上官婉兒琢磨了良久,大約是明白了什麼。她本是心思透亮的人,天后這故意說給自己聽的目的顯而易見。
上官婉兒不免暗暗嘆氣,果然是宮門深似海,自己到底是無法學這般軟硬心腸嗎?
“你們兩個呀,都警醒些,不然我怎麼放心將這內宮交給你們?”武則天語重心長的囑咐著,很多事她並非不知道,但說多無益,只能是從中點撥一二。
團兒聽了她的話,倒是面帶了些得色,她是把“你們”兩個字給聽進去了。瞧了瞧下方書案處的上官婉兒,她心裡面更是樂開了花兒。
反觀上官婉兒,卻是垂了頭,頗感壓力。做宮正也有好些月了,宮正司沒有打理好,中宮殿的記室也沒盡心,六尚局更是無暇顧及......總之便是沒將心思都放在這上頭,倒是辜負了天后的期望。
可是......她還有一個萬分牽掛的人啊......
“你先下去。”武則天支走了團兒,朝上官婉兒招了招手道:“婉兒,把郎君們的名帖拿來。”
上官婉兒抿了抿唇,頗為不情願的拿了書案上的十幾封帖子,旋一思索,又放了下來,單單拿了兩封呈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