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等等,跑不動了,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呀?”上官婉兒氣喘吁吁的停下來,這都快要到左掖門了,眼看著就要進了兩宮夾道,實不知太平是想要去哪裡。
“嘿,去了你就知道了,婉兒,這可是我憑真本事換來的,走。”宋玉喘了口氣,又回頭去拉她。
“我們去太極宮做什麼?天后許了你什麼哩?”走了不多會,便入了太極宮,上官婉兒感到更加奇怪。
宋玉卻是一路不語,只僅僅的握著她的手,帶她往太極宮內處去,想起兩宮這麼大片地,很是後悔怎麼沒有坐馬車來,這可得走到什麼時候?正自想著,忽聞身後傳來馬蹄聲,不由一驚,不是吧?有這麼好的事?
兩人同時停步回頭,但見幾個羽林衛護著一輛馬車駛近前來,車門推開露出個腦袋,不是韋如芳是誰?
“愣著做什麼?趕緊上來呀,還想用腳走,得走到明年去了吧?”韋如芳見她二人愣呆呆的看著自己,嬌笑萬狀。
“哎呀,韋姐姐,我怎麼覺著要是沒了你,做什麼都不順暢呢?”宋玉扶著上官婉兒上來車,促狹得說著。
“行了,是你倆跑的太快,天后命我來接你們的。你說你也真是的,跑那麼快做什麼?又不是趕集。”韋如芳眨著雙眼,頗為得意的說道,忽又想起一事,拿過身旁放著的食盒遞給上官婉兒道:“喏,這是天后賞的,可不是撿的宴席上的,這是天后特命司膳房趕著做出來的。”
“我看看。”宋玉心知這是武則天賞給婉兒她孃的,忙啟開蓋子去瞅,但見裡頭是幾樣精緻的點心,下面幾層裝了菜餚,都是平日裡宮人難以吃到的臺上菜。
“這是……?”上官婉兒大為疑竇,不是才吃過了嗎,天后又賞這些做什麼。
“收好,收好,不然一會兒涼了。”宋玉忙笑滋滋的將蓋子捂好,卻被上官婉兒一把摁住手,見她冷了臉色說道:“太平,到底是去哪裡?”
“嘿!我給你個驚喜。”
“婉兒,這條路還能去哪兒,你就別問了,哎喲,你踢我做什麼?”韋如芳正挑眉笑說,驀地被宋玉暗踢了一腳,疼的微皺眉頭,又沒有揭破,嘟著嘴巴委屈的很。
上官婉兒微微一愣,思索片刻,不敢確定地問道:“掖庭宮?”
宋玉緊抿嘴不答,含著滿目的舒爽笑意,上官婉兒的眼神從呆愣變作驚訝,忽然撲上去一把抱住宋玉,“太平!”她實在感動,原以為太平只是為了想要出宮才應對的,誰知道她卻是為了讓自己回掖庭宮才要的賞賜。
太平是真心待自己好,這種好走到了心裡,暖到了心窩子。她不喜歡那些奏章,卻因為自己而陪著;她聽不近旁人的勸說,但自己一句話,她就願意去聽,去做;她護著自己,甚至跟天后對上,好到連自己來了月事那種私事都認真緊張。
“唉!唉!唉!撒了!撒了!”宋玉被她摟的緊緊地,面紅耳赤的歪著腦袋,竟手足無措起來,韋如芳慌忙接過去食盒。
被當著韋如芳的面這麼給摟著,宋玉好不尷尬,又是幸福又是喜樂,心眼兒都似乎快要跳出來了般。
“婉兒,你別哭啊,這怎麼還哭起來了?”宋玉感覺到自己面頰上溼潤,急忙扶住她雙臂低頭去看,見她哭得跟個淚人兒一樣,心疼地拿袖子替她拭淚。
“我是開心,太平,你真好,婉兒有你真好。”上官婉兒搖搖頭,又哭又笑道,是真好啊,若非太平惦記著自己,還不知道回掖庭宮去看孃親要等到什麼時候。
宮牆高聳,隔絕了內外兩個世界,明月高照,卻照不進這宮中的重樓深鎖。掖庭宮,是宮女居住和犯罪官僚家屬婦女發配之處,同歸內侍省管轄,其中掖庭局便是婉兒出來的地方。
那裡巴掌大的天,罪奴們踩著滿地的汙泥,聞著空氣中瀰漫的騷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趕著沉重的活計,那些因朝上父兄獲罪牽連九族的女子,沒有回鄉的宮規可以期盼,像螻蟻一樣卑賤的生存。
宋玉從來沒有來過這裡,當來到這裡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滿地流著的泛著白沫的汙水,幾個大池子在月光的投射下竟是黑沉沉的,遠望一片開闊的地帶,全都掛滿了宮人們的衣裳。
四周死氣沉沉,宛如進入了一處墓地,幸好那一排排的房簷下還掛著各色的燈籠,在宣示著佳節的來臨,可卻和周遭的黴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