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下去，子夜越替身側的少年絕望。
連作為劍宗首席的花青燃收個徒都百年難遇，要知道他未來可是往宗主繼承人方向發展的，門下也只有那麼一個寶貝徒弟。而被視作劍宗第一天才的楚之塵得有多刁鑽？他今天怕不是來走個過場的，就憑那蔑視眾生的眼神，子夜猜他壓根就沒把這群人放在眼裡，更遑論收徒。
他們在這點上倒真是驚人的一致。
她想起林玄來，不僅是面容相似，甚至連周身散發出的冷冽感都一模一樣。她嘆了聲氣，心道林玄到底還是要再活潑些，這個楚之塵冷得簡直像個死人。
“第五十三人，易子夜。”
這個名字她如今聽來還是有些怪異，她習慣沒有姓氏，但登記的小哥卻在她填完後又把她喊了回來。他道這張表必須要填全部資訊的，連姓氏都不能落下，子夜本想與他解釋，後來又懶得開口說服旁人，於是便大筆一揮添了個“易”字。
即使是多年後再次站到水鏡前，她也仍舊緊張如新入門的小弟子，踱步的速度極緩慢，似乎是想要拖延時間。子夜確實很怕這面水鏡，天際劍宗的這面水鏡號稱是照妖鏡，只要往裡注入靈力，甭管你是什麼天王老子，所有的資訊經歷一站到水鏡前立馬統統給你掰扯個明白。
誰一輩子還沒點說不口的事呢？但天際劍宗偏偏就是要乾乾淨淨的人，白玉無瑕，一點兒汙點都不能有。
而子夜的緊張除卻擔心引魂一事暴露外，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從前面回來的人都哭得太慘了。
她身側那個嚷嚷著要拜入楚之塵門下的少年哭得尤其慘烈，他甚至都沒和楚之塵說上一句話，略一抬頭已經被楚之塵拒絕。他原本還能將自己的眼淚憋回去，但楚之塵的下一句話便讓他徹底繃不住淚水。
“這種資質也能入劍宗麼？”就像是自言自語一樣。
這話實在太打擊人心，那人冷漠得好似天上人，對人類不屑一顧。
之後連上去幾人都是為了楚之塵而來，但他當真是把“冷漠”二字貫徹到了極致。整個過程中都不曾主動看過任何人一眼，不管旁人是哭是笑，他的臉上都看不出任何情緒。
直到子夜為止，他名下的弟子都是零。這更加坐實了子夜的想法，楚之塵來此根本就是為了走個過場的。
“請將靈力注入其中。”
她終於挪到了水鏡前，連負責指導她的弟子都有些無語，心道這人怎麼能這麼慢，還想她會不會是在害怕，感慨一聲真是個靠臉的繡花枕頭。最後又在子夜的眼神中莫名搖了搖頭，但不管心中怎麼想，天際劍宗弟子外在表現出來的都是張冷臉。雖比不得楚之塵，卻也把宗門一向的形象貫徹到底。
子夜微微點頭，她早有準備，抬手將燦爛耀眼的光芒投入水鏡中，激起極絢爛的虹輝。這場景不由得讓殿內眾人看傻了眼，連楚之塵都難得抬頭向她投去了目光，似乎是在驚訝於她的高調。
“金丹中期……二、二十七歲！”
半晌之後，負責解讀水鏡的弟子終於結結巴巴地喊出了他該說的內容。更多的資訊會被帶走，如果發現汙點必定會被逐出宗門，而在此負責解讀的弟子的任務便是向所有宣佈新入門弟子的境界與年齡，修煉速度正是鑑別天賦的重要標準。
二十七的金丹中期是什麼樣的呢？被稱作八荒第一天才的楚之塵也不過是二十歲結丹，百年內化元嬰。假若子夜不靠其他力量增強修為，僅僅以自己的修煉達到這種境界的話，她未來的成就會比楚之塵更高。
如何不叫人矚目？
這下不僅是楚之塵投去目光，如今殿內所有人的視線全部都匯聚到了子夜的身上。而她只看向楚之塵，疑惑於他的目光內為何會有責備。
她從來都不是個低調的人，於是在旁人看來她狂妄得厲害，除了怕麻煩外什麼都不怕。可事實上有時立起的狂妄形象確實能為她省掉很多麻煩，人們總是欺軟怕硬，這樣的模樣反倒是不容易讓麻煩找上門。
至於所謂低調、平凡？那隻會讓旁人踩到自己頭上來。
“你願意做我的弟子嗎？”
正當所有人都發愣之際，楚之塵卻開了金口，神情極認真，似乎等待了這一刻很久。在更早的之前，他邁入化雨殿的第一步時，他的目光便註定只能為一人鎖定，再不能勻出半分給旁人。
“……玄空公子威名震響八荒，能得到您的指教自然是再好不過。”
子夜沉默多時後還是應下，如果說能有人在天際劍宗內部地位極高又麻煩事最少，那必然是楚之塵，沒人敢觸這位天才的黴頭。可謂是跟著楚之塵，她已經距離麻煩事的中心遠離了太多。
更何況……她心中已有了別的定論。
一旁的弟子都已經傻眼，在被楚之塵用眼神冷冷提醒多次後，他才慌慌張張地遞上登記表。楚之塵一把接過，子夜的血早已印入其中，只等他了。於是他抬手劃開指尖的面板，沁了滴血入其中，銀光與金光交織在一起，在紙上留下花哨的標記。
這是天際劍宗獨有的收徒方式，也是為了提防師徒反目這種狀況的發生。此印一成，除非二人互相嫌惡到無法忍受導致雙方死亡，否則將會跟隨他們一生一世。不過雖然是特有，但劍宗內部也沒幾對師徒敢下這種生死咒。大家普遍都是走個形式，對著老天爺宣告一聲便了事，並不會真的將血融在一起。
然而這個過程過於順利，其他人甚至還沒回過神來時，他們已經將收徒儀式完成，根本沒人來得及攔下他們。
“現在，我可以帶走我的弟子了麼？”
楚之塵抬眸看向那位還在發愣的弟子，眸裡有幾分不悅。他在劍宗輩分極高，哪怕年紀比旁人矮一截，見著面旁人照樣得喊他一聲小師叔，更甚者得喊他師叔祖。這種過高的輩分導致其他人沒法在他面前擺什麼長輩架子，一個輩分關係就定死了。
同時這導致的一個更嚴重的問題在於，他的性格極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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