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烏雲將日光遮擋，她醒來時滿眼都是灰暗的天空。霧氣朦朧，她越過灰煙看見了身前駭人的妖物，登時一個激靈。
子夜發誓自己兩輩子加起來都沒見過這麼噁心的玩意兒，這根本不是正常存在的生物，看得她頭皮發麻。
他的身軀從軀幹到四肢全部用針線縫合，針腳密密麻麻，甚至有線頭露出。但是他沒有頭，或許是因為連縫合者都想不到要給他安上怎樣的頭顱才好，到最後只能教會他如何用死氣來化出大概的人形。
空氣中彌散著令人反胃的難聞味道，子夜拉起袖子掩住口鼻，無論何時她都不能忍受這作嘔的味道。她下意識地看向黛的身軀，那具由諸多屍體組成的身體已經有多處潰爛，之前的味道便來源於此。沒人教過他如何處理傷口，於是他便任其發展，最終發炎潰爛、血肉翻湧。
她伸手撥開眼前灰色煙霧，視野終於明晰。在看清眼前怪物時，即使早早做好會有極大的衝擊感，但她還是忍不住低罵一句，“……這什麼鬼東西。”
剛剛從沉睡狀態中脫離的身體還有幾分虛弱，子夜手撐著地面勉強爬了起來。背後的大樹早已被黛的煙霧所腐蝕，她沒什麼可依靠的，踉蹌了幾步，險些再次摔倒。
與此同時，飛星劍發出嗡鳴，透明外殼應聲碎裂，重劍也從懸浮狀態轉為跌落在地。
“嗚嗚。”被禁止發聲的赤紅巨蟒嗚咽兩聲，它看著覆蓋於子夜身體表面的透明殼子碎裂，卻未觀察到人已經站起身。它用力掙脫絲線的束縛，但這沒有任何用處，於是它再次陷入了悠久的哀怨中。
子夜微眯著眼彎腰想要撿起飛星，卻忽略了眼前虎視眈眈的怪物。
黛試探性地甩出一撮煙霧，目標正是她的手臂。他的煙霧天生帶有極強的腐蝕力，不論是對人還是動物，那煙霧都可以將他們全部毀滅。
“嘶……好險。”子夜手指勾著重劍往後一躍，這才堪堪躲過黛的攻擊。她扶著自己因為往後仰差點被折斷的腰，嘴裡罵罵咧咧，把自己知曉的所有的髒話都拉出來用了一遍。
不過總比毀容要好，她心有餘悸地看著因為被煙霧打到而迅速腐爛的草木，由不得要為自己捏一把汗。
這種奇怪的能力她根本聞所未聞，靠屍體拼接而成的怪物確實不少見，但同時能夠使用腐蝕能力的怪物這可能是天下獨一隻。
她握住劍柄的手不由自主再次攥緊，手心佈滿了汗水。若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在沒有前人處理經驗的情況下，想要除去妖物是件極困難的事情。而她，目前還沒膽大包天到敢打下這個保證。
尤其是在知曉妖獸的能力後，她越發謹慎了起來。
“你在逃避嗎？膽小的人類。”黛失去了頭顱，但他擁有由煙霧構成的扁平面部，說話時顯得格外怪異，“可你沒有機會了，在侮辱我的那一刻，你已經失去了活著的機會。”
自大狂妄，子夜無語地扯扯嘴角。
她大概能夠猜到妖物為何如此狂妄的理由，就憑那一身將萬物化於煙霧的腐蝕本領，這隻妖物在十萬大山內部恐怕也是無敵手。可子夜還是覺得妖物太自信了，腐蝕算什麼？被吞噬星源打中照樣一命嗚呼滾下幽冥。
“自私、貪婪、狂妄……人類總是擁有世界上最惡毒的品質。”
與大多數山林間動物的態度相同，黛厭惡人類。甚至可能在黛的眼中，人類形象還要再糟糕些。他的同胞姐姐對於人類中的其中某幾個保持著友好，而他則根本不想和人類親近。
或許從幼年的他太過天真曾有這種想法，但那僅僅是年紀小造成的天真。事到如今，他眼中的人類只有一種——自私自利的噁心傢伙。
“若無人類涉足，十萬大山該是如何的乾淨澄澈！”
黛往四周噴散煙霧的動作始終不停，盯死子夜所在方位毫不手軟。但子夜移動速度極快，她身體素質本就遠超普通人類，與這個由碎屍塊比起來不知要快到哪裡去。最後瀰漫於空氣中的煙霧越來越濃烈，原先的鬱鬱蔥蔥的林間也變作了草木不生的不毛之地。
“為什麼不說話？難道你也認同我的話嗎？果然，連人類自己都能夠意識到自己的惡劣，滾出山林吧噁心的人類！”
“不通人性的妖怪罷了，還真以為自己比人類高貴多少？別開玩笑了。”
她先前懶得理會黛的話語，因為在她看來那些話狗屁不通，要是真和他理論說不定要折騰到什麼時候。但這會兒卻指名道姓罵到了自己頭上，她絕不可能再忍氣吞聲。
看著眼前處處狼藉的林間，她只覺得諷刺。對這片山林造成巨大傷害的人居然在這裡指責她汙染山林？開什麼玩笑。
“喂，使這裡變得廢墟的傢伙難道不是你麼？哪怕你缺了個腦子也不能顛倒黑白。”子夜飛身閃避黛的攻擊，叫她住嘴萬萬不可能。儘管她明知黛根本不會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在固執這一點上，妖獸與人沒什麼區別。到最後都會鑽牛角尖，半點聽不見其他人的話語。
“看見山林如今的慘狀了嗎？小垃圾，這不是人類造成的，全部都是因為你。因為你才會使這片山林陷入永劫不復的深淵，起碼會有上百年無法養活任何生物。”她笑得很惡劣，“甚至可能再也無法復原，像這樣都地方大概也不少吧。可你明白嗎？這不是因為人類，而是因為你的存在。”
“閉嘴！”黛吼叫道，“都是你們的錯！這全部都是人類的錯！”
黛這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明知是錯誤在自己也絕不承認，一定要把這個錯誤扣到其他人身上才行。其實他又如何看不明白呢？不過是自我欺瞞而已，如今這真相被全部揭穿，要他如何才能不憤恨。
“去死吧！”
他的聲音中飽含憤怒，煙霧比往常更加濃密，味道也更重。不過好在子夜的鼻子已經習慣了這種折磨，也不再有更大的反應。
為了確保一擊即中，他特意閃身靠近了她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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