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的手仍然停留在蠟燭上,直到大門開啟後,他才將自己的手移開。
他的手指白皙如玉,劃過火焰時帶出點點星火,撒在他的衣袖上。然而那星火併未長存,他像是極寒的冰,觸碰的瞬間星火湮滅在他身周。
只是現在,火焰灼燒的痕跡出現在他的手上。那是比黑色更淺的顏色,有些發灰,很淺很淺,但子夜卻一眼就能看到。
“疼嗎?”她不禁問出了聲,聲音輕不可聞。
林玄有些意外,但他並未將他的意外擺在臉上,他將意外深埋於眼底,裝作自己習以為常、司空見慣。然而這是千萬裡海下驟然而顯的一絲光,他想將這絲光珍藏,卻又恨不得將它展示給全天下的人。
子夜並未察覺到林玄眼底的變化,她甚至沒來得及去觀察林玄的表情。在說出那句話的瞬間,她就恨不得啪啪抽自己兩個響亮的耳光,好讓自己清醒過來。
僅僅是一瞬間的恍惚卻讓她感到了慌神,似乎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在心底生根發芽。她看向林玄的臉,蠟燭昏暗的光照亮他的側臉,像是蒙上一層細紗,朦朧而捉摸不透。
她又想起剛才那撮火苗,微弱的光亮熄滅的極快,即便是滾燙的火在觸碰到他的一刻也會消失殆盡。
“不疼,這些火焰還未到能使我受傷的程度。”
林玄收回手,拿出一條素白的帕子擦拭剛才被火焰灼燒的痕跡。他手上的灰痕很快擦去,只留下一道淺淺的印記,橫亙在指尖。
見他並無什麼大礙,子夜的目光轉向他拿出的帕子上,那上面繡著一株蓮花,滿是女兒家的小心思。那蓮花雖婀娜多姿、素雅清淡,美則美矣,卻全然不像是男子會帶著的手帕。
這想必是哪個戀慕於他的女子送的。
子夜低頭捻著自己腕上的紅繩,跟人家這盛放的蓮花相比雖寒磣了些,但到底是李爾萱的心意。
“進去吧,陣眼在裡面。”林玄指著那道門,指尖印記仍然刺眼。
甬道盡頭一道巨門立在那兒,門在林玄按下蠟燭那刻便轟然開啟,敞開門等待著他們的隨時進入。
門後的光景更為幽暗,同時而來的還有死一般的寂靜。
這並非是聽力意義上的寂靜,那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死寂,換言之,裡面的人從靈魂層面來說已經死去。他們或許會跑會跳、擁有人類該有一切正常體徵,軀體還活著,但靈魂早已死去。
門後是一間大的監牢,分作十個小監室。這裡幾乎沒有光線,直到林玄點燃每個監室處的蠟燭才勉強將這裡照亮。
或許是建造者對於這裡的隱蔽性十分自信,這裡除了小孩外幾乎沒有其他人。
每個監室中都關著幾個小孩,那些孩子都被一根長長的鎖鏈束縛了行動,有些扒著監室的欄杆痴痴傻傻地笑著,顯然是失了魂魄。而另一些似乎還有生跡,他們蜷縮在角落,昏了過去。在監牢的角落裡,還堆積著數十具兒童,沒有任何靈魂波動,軀體冰涼。
子夜在每一間監室前都稍作了停留,觸上那些孩子的手時,死一般的寂靜傳至她的心中。走到最後一間時,她的心中已然有些不忍。而林玄則拉著師北辰緩緩踱步自她背後,不緊不慢。他連半個悲憫的眼神都不願施捨出去,始終冰冷著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