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不走是吧,好。”方知姌看她一步未動,一手撈起地上孤零零躺著的靈位,拂去了上面的落雨,另一隻手刷地抽出念晚劍,劍光冷冷的比在她的頸側,仿若初見。
可當時方知姌是為了自保,以及逼問,現在可不是。
雨水順著鋒利的劍刃流淌下來,方煙若有些呆滯的看著劍鋒,握著它的人目光冷峻,方知姌看她依舊沒有動作,咬牙道,“我給過你機會。”雷聲轟隆一陣響,方知姌面色在閃電下恍若鬼魅,“今次,唯一人活著吧。”
那一瞬間幾乎被無限拉長,方知姌挑起懷柔劍,一用力就被方煙若下意識抓在手心,她似乎並不想跟她起衝突,可已經來不及了。
方知姌的劍呼嘯而過,多年來的實戰經驗讓方煙若下意識格擋,脫口而出,“方大小姐!”
這一稱呼叫的把彼此都叫的稍微愣了一瞬,隨即方知姌怒火更甚,提起劍衝過去,“你叫誰?!”
每一聲方大小姐,都在冰冷昭告著方知姌,面前這個自小僕人、孤苦伶仃長大的姑娘,是自己的親妹妹,血脈相連,可惜命格太過於悲慘,彷彿能看到命運無情的鐮刀將她二人統統斬下。
懷柔劍和念晚劍從未有過交鋒,此次兵刃相接、刀光劍影之間彷彿能感覺到兩人腕骨都在抖動,不只是雨水太過冰涼,還是敵人太過難抗,勢均力敵讓她們二人糾纏了許久。
忽然,方知姌劍鋒一偏,擦著方煙若的身側就刺了過去,帶起一串血花,最後卻落在了一處石碑前,那處石碑前雜草叢生,上面還有荊棘,方知姌倒下去勢必劃傷。
方煙若來不及思考,一把拽起她,順著勢將懷柔劍戳在那處石碑之間,反手借力自己站起身來。
方知姌被她這一動作弄得稍微停頓了片刻,方煙若站穩後急急道,“先等等,我有話說……”
話音未落,就覺得天地間忽然震動了一下,兩人不約而同望向方才石碑那處,寸寸土壤瓦解,後面的高樓頃刻崩塌,露出裡面斑斑痕跡,不知為何天上雷聲驟然止住,瓢潑大雨也忽然無影無蹤。
瓦礫倒塌下來帶起一陣煙霧繚繞,四座高聳入雲的華表拔地而起,帶起一陣地動山搖,方知姌身形一晃,懷中靈位滾了幾滾掉在地上,被她一把抓起死死護在懷中,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方才方煙若情急之下那一劍,居然觸動了封印於此地的上古兇陣四方陣。
那一瞬間腦海中什麼都沒有,方煙若呆呆的看著四方陣高大的陰影將自己裹挾住,身後雜亂的腳步聲響起來,原是方平嵐他們,感受到大事不妙急急忙忙跑了過來。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蕭淮初和另一個穿著平閱派弟子服的小姑娘扶著的人,怕就是平閱派掌門陳谷了,還有孟憲,此時此刻正挑起一邊眉毛,似乎幸災樂禍的看著自己。
還有最中間的人,方平嵐。
方平嵐目光落到方煙若手中的劍上,臉色刷的一下白了,他分明是記得這個小丫頭的,因為雲楚璧的緣故,可沒想到,沒想到就是她,兩年前尚沒有痕跡,但如今,她出落得和她母親更像了。
“孤煞之命的妖女,你苟且偷生也便罷了,居然、居然敢觸動上古兇陣,你是想全天下人給你陪葬嗎?!”陳谷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氣得整個人都在打哆嗦。
方煙若能說什麼,陣是她觸動的,她百口莫辯;孤煞之命就是她,她推拖不得。
轉瞬間,身後驟然升起幾丈高的火焰,似乎在暗暗凝聚什麼力量,忽明忽滅,早就聽說上古兇陣其中的火是紅蓮業火,人進去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而醞釀到一定時間,會間接性放出光矢,這也是為什麼四方陣動也不動卻有毀天滅地之力的原因。
不少圍在外面的人頓時亂了陣腳,瘋狂叫嚷著要逃命,一時間,十方塢居然成了地獄一樣的存在,人哭如同鬼號,在漸漸逼近的必死無疑的情況之下,誰都沒辦法鎮定。
方煙若握了握手中懷柔劍,一言不發看了一眼身後的上古兇陣,在火焰還未燃到一定高度之前驟然飛身而入。
“煙兒!!!”蕭淮初整個人快瘋了,古往今來哪有人敢隻身進入四方陣滅陣,這和找死沒什麼區別,他幾乎要撲進去,就被陳谷伸出來的胳膊一攔,他的師妹一把拉住他。
“淮初,別忘了你的身份。”陳谷的聲音冷冷淡淡,“你接近她,不是真的是她的師父,只是為了給她懷柔劍。”
不是的、不是的!如果說一開始是的,那麼後來絕對不是,蕭淮初幾乎要掙扎出去,就被他師妹狠狠握住了胳膊,“師兄!師兄!!!你冷靜些,四方陣尚未完全開陣,方姑娘不一定必死無疑,你冷靜些!”
這麼一鬧幾乎半場目光都拋了過來,蕭淮初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掙扎不出去,幾乎站也站不住,石音一把扶住他,“師兄……會沒事的。”
她從小仰慕的師兄,從來不會這樣的,石音攥了攥他的袖子,無論如何,不能讓他一步走錯,從此萬劫不復,方煙若身份尷尬如此,平閱派和孤煞之命的淵源又十分之深,蕭淮初若是進去了,此生難以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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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過了幾個時辰,紅蓮業火再沒升高,所有人都是懸了一口氣,一瞬不瞬的看著四塊華表之中的身影,劍光飛舞,方煙若身影仿若一隻靈巧的蝶,步履翩躚之間卻見疲態。
“我怕她……”蕭淮初聲音未落,就見方平嵐忽然一伸手。
“四方陣,沒有再次發難的痕跡了。”他這一句話仿若定心丸,在場所有人都是長舒了一口氣,方煙若是命大,在它還沒完全結陣之前進去封陣,否則怎麼可能一個人之力就壓下來。
驟然發出的光矢讓所有人一愣,不是說沒有發難的痕跡了嗎?!在此時掉以輕心的時候受到這一擊,所幸沒有後續,像是迴光返照,四方陣在滅下來之前最後的掙扎。
又過了半晌,紅蓮業火終於滅了下去,焦土的味道傳出來,從裡面跌跌撞撞走出來一個人,隨著濃煙散去的還有滿天烏雲,光亮灑下來,才發現已經是日暮時分,殘陽如血。
鳥雀突兀的叫了兩聲,方煙若整個人都是被烈火炙烤的感覺,現在手中劍都有些握不穩,哆哆嗦嗦著勉強拄入地面,才能穩住自己的身形,血腥味堵在喉嚨口,她忍了許久。
就算沒結陣,上古兇陣到底還是上古兇陣,她只覺得自己能不能捱過去都是回事情,現在只剩下一口氣吊著自己,為什麼?因為不能給面前的這群人跪下、倒下,讓他們有機會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