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聒噪得緊,先是罵方煙若一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麼江湖道義義氣,又是罵雲楚璧枉生一副君子模樣居然都不分是非黑白,最後罵來罵去罵回了床上躺著的宇文席。
他一個人說了半柱香,雲楚璧垂眸看著宇文席不說話,方煙若舀了瓢水遞到他嘴邊,“罵這麼久,渴不渴?喏,喝點水?”那人早就氣喘吁吁說不出話。
方煙若見他不喝,自己率先就著瓢喝了起來,雲楚璧提醒道,“涼不涼?”
“沒事。”方煙若喝了幾口,笑眯眯道,“我這不是怕某些人覺得我下毒嗎?水是雪水煮好了放冰了的,也算是爽快的緊。”她隨手將瓢放在火盆上烤了烤,“唔,不過還是暖和的好。”
宇文席輕輕笑起來,連帶著一連串的咳嗽,“姑娘被罵了一頓,居然也不惱嗎?”他明明感覺到雲楚璧的怒氣在積攢之中,或許再說上幾句就要被砍了。
方煙若偏偏頭,“惱什麼?惱火有用?既然如此,我惱與不惱對結果無甚影響,還何必在這上和他拉鋸,我若惱了,反手一劍把他砍了,說不定還要就此訛上我,那我多不划算。”
雲楚璧冷冽起來的氣質散了散,換上了一副溫和的模樣,“你若這麼說,倒也有幾分……”頓了頓,看著方煙若一臉期待的樣子,話到嘴邊換了個詞,“歪理。”
那人真的被氣了個夠嗆,方煙若背過手去走到他面前,想了想,開口就是一句,“你困不困?”
那人沒反應過來,就被方煙若一個手刀撂在原地,前後轉換太快,方煙若拍拍手轉過來,“不過麼,既然讓你不痛快了,不理會好像又顯得咱們太大度了,也不大合算。”
宇文席掙扎著爬起來,又被雲楚璧輕輕按回去,順帶著幫忙掖了掖被腳,他看他情緒有些激動,胸膛劇烈起伏著想要說話,奈何被一陣咳嗽堵了回去,臉青一陣紅一陣。
藥已經熬好了,方煙若小心翼翼端過來,遞給雲楚璧,“你來吧,我不讓你吃醋。”
跟個小醋罈子似的,方煙若有些嫌棄地白他一眼,宇文席就掙扎著從被窩裡伸出手接過碗,身後被雲楚璧賽上了幾個墊子,讓他能穩穩當當坐好,方煙若搬了個小凳子過來坐好。
“你這是……?”雲楚璧有些疑惑。
方煙若目光炯炯,“這一看就是有故事啊,這不希望聽聽嗎?”
雲楚璧,“……”其實哪有什麼好說的,已經被那人兩三句說明白了,宇文席想要入世,違反了門中規矩,沒想到居然要被殺,一路逃來這裡,連佩劍都沒了,就說慘不慘。
方煙若打了個哈欠,惑了,“就這?那你還跟他費什麼話,就憑你的身手,難道還不足以對付這麼個同門?按照我的記憶,你的水準應該在修寧山莊同輩之上吧?”
宇文席有些不好意思,“是,也不全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哪敢這麼自大。”
方煙若失笑,“你真當我這句話是在誇你呢?”
雲楚璧摸了摸她的頭髮,讓她別調皮搗亂,一面溫和問有些沒反應過來的宇文席道,“抱歉,她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你,有些時候,很多東西已經不必留存了。”
宇文席嘆息,“那到底是我師門,是我的師兄師弟。”
一旁瓢上的水已經煮沸了,咕嘟咕嘟冒著泡,方煙若伸長胳膊將它抬起來,能看到火盆裡驟然飛起的三兩火星,轉瞬消失在夜空中,帶過來的熱氣將她有些冰冷的雙手燻得暖洋洋,她往雲楚璧那裡湊了湊。
“照我說,這件事說你全然無錯也是不對的,畢竟修寧山莊有規矩在先,你當初入門的時候就沒想到今日?”溫度高的有些燙手,她換了隻手,“不過修寧山莊也是,這個規矩定的沒道理。”
雲楚璧接過他喝完的藥碗,“一會兒我們先幫你料理了這位追殺你的同門,日後的路怎麼走還是要靠你,是非功過,我們自然不好說,但是希望你心裡能有計較。”
“你們待怎的他?”他手微微攥緊了被子,有些無措。
方煙若笑,“我都說了我們不是土匪,更不會無緣無故殺人,帶他下山,趁此機會讓你走,他不知道你的下落你不就甩開他了?”
“不行,”宇文席緊張道,“如此這般,修寧山莊定會尋你們麻煩。”
他這話說的有幾分道理,方煙若抽出盤子下面壓著的短刀,本來是平日切水果用的,此時此刻握在她手裡也不像是什麼兇器,但是比劃的地方就有些危險了。
方煙若在他脖子上畫了個叉,“那你說,我們這樣了?永除後患。”
宇文席登時沒了主意,“不、不是。”
“你啊你啊,我算是知道為什麼你現在能在這裡了,修寧山莊離這裡這麼遠,一路過來也是難為你。”方煙若把刀一扔,“我去十方塢淘淘,說不準能有什麼奇奇怪怪的藥丸,這就皆大歡喜。”
雲楚璧拎著那人後頸推開門的時候,宇文席忽然在原處喊了一句,“抱歉,方才情勢緊急,尚未請教二位尊姓大名,日後宇文席定會報答。”
“恩,我信。”方煙若披上紅色大氅,如同茫茫雪海中開的正豔的枝頭寒梅,獵獵寒風揚起她墨色的發,有些魅惑的五官在月光下愈發莫測了起來,宇文席一陣恍惚。
“我叫方煙若,他叫雲楚璧,不過不是為了讓你報答我們,這是為了記得我接下來說的話。”方煙若將胸前絲帶重新又打了個結,“浮生百態,各有其哀,有些事是明面上做的,有些事是暗地裡做的,不願同流合汙,那便尋一處守住自己的田園之地,如此,你不辜負眾生,眾生不辜負你。”
這句話讓宇文席想了許久,待他回過神來時,屋內空無一人,只有包好的銀兩放在桌上,燭火幽幽跳動,將旁邊的短匕照出寒光一閃一閃,他下地動了動,大概已經沒有什麼大礙。
他不敢留字條,怕招惹禍端給他們二位,但是還是小心翼翼地從懷裡取出一枚信物放在桌上,這信物是他自己的,再無第二個人曉得,以後見到它,就知道是故人來。
風雪夜,他離開了這個停駐不久的小屋。
而方煙若永遠不會知道,這一句話,足以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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