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能,雲楚璧嘴角抽了抽,覺得自己剛剛那個問題真的是多餘的緊,方煙若定定看著屋內的動向,半晌無話。
大概最近武林事務繁忙,方平嵐奮筆疾書的模樣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方煙若揉了揉眼睛,戳了戳雲楚璧的後背,“再等下去睡著了,聊會天吧。”
雲楚璧無語,“咱們是夜襲不是逛市場的好嗎……”拜託方煙若姑娘你敬業一點。
方煙若當然知道,但此時此刻已經月上中天,巡邏的也鬆懈了許多,半天都沒看到一個人影,說明還是方平嵐不許人打擾,特意支開了小部分的巡邏人員。
雲楚璧拗不過她,嘆了口氣,“那你講講方平嵐吧。”
話音未落又被方煙若從腦袋上拍了一記,“為啥讓我講方平嵐,我又不認識他。唔,準確的說,我連見都沒怎麼見過他。”
“無論如何你是被他收養進來的好嗎?怎麼可能沒見過,十方塢這麼大,也不至於你在這裡住了這麼久都沒見過他吧。”雲楚璧當然不信,說出去任誰都不信啊。
方煙若想了會兒,從他背後退開兩步,換個比較舒服的姿勢躺在隱蔽的角落裡,不顧雲楚璧瞪大了的眼睛,“哎呀你怕什麼,方平嵐屋裡的光這兒也能瞧得見,他一走準知道,還不如就這樣歇會兒。”
她已經有點站累了,更何況還困,兩廂夾擊她不睡過去已經很努力了,雲楚璧坐在她身邊,順手摸了一把地,看著半是灰塵的手掌第一次慶幸自己穿了一身黑。
按照方煙若的說法,她抱著一堆給雲楚璧換洗的衣服,皺著眉頭道,“知道你喜歡穿白的,但我忠告一句,白的容易髒,現在是你自己洗,夏天倒沒什麼,冬天太冷了,所以給你拿的棉服都是深色的,不用謝我。”
蒼天可鑑,雲楚璧可真的沒想感謝她,看著她忙來忙去的模樣,歲月悠長,時光靜好,他原以為的消沉人生再次爬上了上山路,彷彿翻過這個山頭就能看到一片希冀的曙光。
方煙若就是那道光。
所以已經不能說感謝了,感謝都太輕了。
兩人挨著坐了會兒,方煙若才輕輕開了口,“我不大喜歡方平嵐,不知道為什麼。”她頓了頓,“總覺得看到他就能想起來自己爹孃不知道為什麼要把自己送進來,會有些難過。”
雲楚璧愣了愣,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抱成一個團,下巴放在膝蓋上,明明是悲傷的語氣,眼中卻清明如許,沒有要哭泣的意思,只是有些呆滯的看著前方的虛無之處。
“方平嵐對大小姐很好,他是個好父親,可越是這樣,心裡就越難過,他是做了好父親,人間對自己唯一剩下的女兒好之又好,死後對自己早夭的小女兒費心做了那麼多,可他拆了那麼多家庭,我沒辦法正視他。”
更讓方煙若難過的是小時候被欺負的那一次,受傷的是她和方知姌兩個人,大小姐好心帶她回去上藥,不過一會兒就見到接到訊息的方平嵐推門而入,對著自己的女兒噓寒問暖,自己在一旁站了一會兒,覺得無趣的緊,悄悄走了。
回到下人房後,就是秀娘略帶諷刺抱怨的口氣,拽過來生硬的上藥,力道很大,讓本來就疼的傷口更加厲害,她這個時候只是想,如果自己沒進來,還在自己親爹親孃那裡,是不是也不會這麼孤獨。
雲楚璧看著她眼睫閃了閃,依舊沒有哭泣的意思,眼神中的涼氣讓他覺得十分不舒服,他伸了伸手,將這個十三歲的小姑娘攬進自己的臂彎裡,把她的腦袋擱置在自己肩膀上。
“你現在有我了。”雲楚璧哄孩子一樣的口氣,“無論前事,我不會離開你的,我會一直一直在這裡,你說的,我們是天地間,彼此唯一的親人,記得嗎?”
方煙若擱置在他肩膀上的腦袋微微一僵,隨即整個人都放鬆下來,緩緩地將自己的重量都放在身邊人的肩膀上,晚風吹來鈴蘭花的香氣,將門口掛著的風鈴吹起,叮噹叮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