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楚璧率先收了劍,“如何?”
蕭淮初冰冷的眉眼頓了頓,忽然帶上一抹悲哀的色彩,看得人心裡沒由來一空,“雲楚璧,若是沒有阿若,是不是早在多年以前,我們就能做一雙好兄弟?”
放眼偌大武林,武林門派各有千秋,仿若萬里山河中矗立的群峰,因著拔地而起的高度才能夠遙遙相望,卻依舊是互相可望不可即,而他們這些為掌門為莊主的,自然是那高山之巔,更加寂寞。
在這高聳入雲的山峰之中,能夠有資格惺惺相惜的,也只剩下了雲楚璧和蕭淮初二人,若有友如此,怕是會快意山河,策馬而歌,但有敵如彼,也總算是能讓人生不孤寂。
猛烈的風拂過兩人袖間袍間,將白色的衣袂高高揚起,雲楚璧怔愣看他半晌,忽然笑了起來。
這不是一笑泯恩仇,他們之間恩沒有恩,仇難解仇,只是一笑送這個本能成為自己知己的好敵人。雲楚璧不解釋,收劍歸鞘,轉眼就要下臺。
蕭淮初忽然朗聲道,“平閱派掌門拜見武林盟主。”
鏡啟劍劍鋒一轉,豎直朝下,蕭淮初頭挨手背手持劍,對著他的背影行了一個隆重又恭敬的大禮。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雲楚璧半邊身子一顫,轉過來的時候看著蕭淮初的墨髮隨風搖動,彷彿他不接這個禮,蕭淮初就不會直起腰身。
一時間臺下也是靜了下來,方才的喧囂爭奪全部消逝不見,羅書漠眼珠子都要從眼眶中跳出來,他是真的沒想懂,明明是平手,武林盟主之位花落誰家還需商榷,誰給的蕭淮初權利就這麼承認了雲楚璧的身份?
他真的不想要麼,那可是無上榮譽,武林之主。羅書漠攥了攥拳,雖曉得蕭淮初一向有數,但這般作為真的讓他不知道如何思量。
第二個應和的人是顧則煦,他眼中瞬息變幻,彷彿洞悉了很多事情一般微微勾起唇角,在眾目睽睽之下單膝下跪,拜在了這個白衣青年面前,“姜沂樓主顧則煦,拜見武林盟主。”
之後便是第三個、第四個……人潮如同被大樓一般依次跪拜下去,雲楚璧執著沉凌劍的手微微顫抖,看向身側的那個人,依舊是身形穩健,跪的穩穩當當。
蕭淮初你是故意的。雲楚璧眯了眯眼。
他轉身走過去托起蕭淮初,雙手雖扶住他,卻硬是託不起,蕭淮初的力道不淺,他眼神暗了暗,“雲某空有負所託,恕雲某難從命。”
他其實心裡知道的,自己實在不夠資格做這個武林盟主,如他所言,他一向覺得自己已經不能算是一個好人了,如果,如果還是那個劍棲山莊少莊主,那麼還有幾分餘地可言。
可時過境遷,滄海桑田,他已經不再是那個雲楚璧了。心口忽然微微鈍痛,每當他這般想的時候,那裡就會有個傷疤提醒他,他說的太對了。
江以寒甚少說話,但在此等大事上還是開了口,“雲莊主,既然蕭掌門願意在平局的前提下先做出了選擇,說明他也是認為你是夠資格的,既然如此,你若不接,誰還能接?”
“我……”雲楚璧那一番話終究還是被石音的突然跪下攔住了。
方才所有人都跪倒的時候,只剩下她一人站在原地,愣愣的看著他和蕭淮初,彷彿能看出個什麼名堂,只有她自己心裡知道,方才那一幕居然是如此的眼熟,以至於讓她淚眼婆娑。
她跪下的時候,說的不是拜見武林盟主,而是一句“你值得”。
從那個十歲家破人亡的孩童,再到十五歲看著自己親孃死在眼前的少年,再到經歷種種變成劍棲山莊莊主的雲楚璧,無論哪個階段,他都過得很辛苦。
哪怕沒了那十五歲到二十三歲這八年間的相處,起碼在之前的幾年裡,雲楚璧失去的和得到的從來都沒有相等過。
“就當是為了你父親。”高臺之後緩緩走上一個女子,夏侯凝雙目通紅,她其實一直在等這一天,等的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