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大會比賽散場後,方知姌足足把自己關在屋裡關了一週之久,綺芳擔心她又不敢打擾她,只好日日把飯菜送進去,又日日原封不動的搬出來,偶爾能挑上一兩筷子,她已是極大滿足。
七天後她推開房門,“我要出門一趟,誰都別跟著。”
遠在平閱派的蕭淮初就這麼迎接了一位不速之客,方知姌見到他的時候兩人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沒有說話,相顧無言,似乎已沒有什麼好說,只有斑駁的梨花葳蕤生姿。
“恭喜。”
“抱歉。”
兩人同時開口,蕭淮初低低道,“你沒什麼跟我講抱歉的。”
“可我對不住婉兒。”方知姌咬咬唇,“你把她,帶到哪裡去了,我想帶她回家。”
蕭淮初眸色晦暗不明,“回家?那就算了,煙兒我已經下葬,就不勞方盟主費心了。”
“她是我十方塢的人。”方知姌不肯退讓,“我爹孃雙亡,讓她葬在自己爹孃身邊不好麼?”
蕭淮初嘆了口氣,似是好笑,似是無奈,緩緩道,“你怎麼,問得出口的呢?”當初明明不要她的人是你們,現在她死了,好不容易有個下葬的地方,你們又何苦來找她,讓她死後都不得安生。
“我聽說武林比武大會的事了,你是覺得高處不勝寒,想找人陪了是麼?”蕭淮初搖搖頭,“可你怎麼想得到來找煙兒的?”
“我只是想帶她回家。”方知姌定定道。
“不,你是想來確認我願不願意給你武林盟主的尊敬的吧?”蕭淮初攤攤手,把手裡的鏡啟劍給她看,“平閱派歷代掌門才有資格佩戴的鏡啟劍,現在在我手裡,以彰顯掌門身份,同理,你在顧則煦那裡跌了面子,現在也想補償,所以來找我,想看看我怎麼想的,是麼?”
蕭淮初嘆道,“你不用擔心,我會尊敬你,這次不去十方塢,只是因為被門內瑣事纏身,分身乏術罷了。”頓了頓,“至於煙兒,我收她為徒,死後葬入我平閱派也無傷大雅,就別折騰已亡人了。”
天降大雨。
方知姌一人跌跌撞撞下山,神情恍惚得很,似乎沒想明白怎麼就這般模樣了,雨水敲在肩膀頭頂乒乓作響,她之前擔心的、不擔心的,已經一應全部都發生了。
就在她跪倒在水坑中的一瞬,冰涼的雨水從她的衣袖浸染上去,潮溼的、冰冷的觸感讓她更加難過,捧住臉就這麼哭了起來。
爹,爹,你怎麼就不告訴我,原來這件事這麼難,早知如此,我就不該逞強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上來。逼至絕境,覆水難收。
“需要幫忙麼?”聲音是刻意壓抑的低沉,一把傘撐到她的頭頂,替她遮去敲打入骨髓的冰涼雨水。
方知姌緩緩抬頭,那是一張怎樣的面具啊,猙獰的,恐怖的,躲在面具後面的眼睛卻是閃動著柔和的光亮,她鬼使神差伸出手,搭上他的,之後被他一個大力拽起來。
柔軟的床榻,乾淨整潔的衣服,還有被擦乾淨懸掛在一旁的念晚劍,方知姌躺在床上許久都不敢動作,生怕把自己的夢驚醒了,這裡佈置的一切都好像是她爹還活著的時候。
彼時她還是十方塢大小姐,天性驕傲,惹人眼紅,無瑣事纏身,無外事煩擾。
“我那個養子可給我接回來一個好人吶。”略帶開玩笑的語氣,走進來的人卻讓方知姌眸子緊縮。
那人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你好好休息。她本來就已經綿軟無力,暈暈乎乎之間就被他帶走,卻沒想到來到此地,讓她有種墮入深淵的恐懼感。
她咬咬牙,“舒……筠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