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百蠱宗殺了你妹妹,因為我你妹妹被送入萬蠱窟經受非人折磨,是這樣嗎?”雲楚璧的聲音輕輕的,像是在和他溫聲細語的溝通交流,但是兩人的動作卻全然不是如此。
明夜閉了閉眼,“要不然呢?”
“你這麼做,想過明晨姑娘嗎?”雲楚璧也是,想到那個姑娘心裡就有個地方會隱隱作痛,都說方煙若孤煞之命害人害己,為什麼他也是如此。
明夜咳嗽兩聲,粘稠的血液從嘴角滑下來,慘兮兮的模樣,那一雙眼睛像是孤島之上的一匹狼,盯著雲楚璧的喉嚨,似乎隨時隨地都要咬上一口,讓他也知道鮮血的滋味。
“晨兒身隕的訊息傳來的時候,我只覺得天都塌了。”他喉結上下每一滑動都會帶上一口鮮血,閉嘴就是滿口的血腥味,“我們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憑什麼要摻入你們的是非恩怨。”
因為我。雲楚璧抿抿唇,把話嚥了下去。
“父母早故,若非如此,也不會投靠武林為生。”明夜自嘲一樣地笑了笑,“我以為所謂名門正派,世間都有準則,萬事都有法度,晨兒從小喜歡醫術藥理,就自己選擇了百蠱宗。”
“雲楚璧,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晨兒知道自己入選的時候多麼開心,百蠱宗給每個入門弟子都發了一隻無毒蠱蟲作為獎勵,我看那東西難受,她卻不然,覺得世間有此種奇異生命存在,當真是有趣極了的。”
“可惜她做夢也想不到,她所以為的那些好東西,到最後,卻害了她的性命,毀了她的容顏,毀了她的人生。”明夜的情緒驟然激動起來,“哪裡是那些好東西,蠱毒不毒,人心才毒,你們武林正道,更毒。”
雲楚璧看著他情緒猛烈起伏,牙呲欲裂的模樣,也不躲也不閃,大大方方迎面看過去,聽他講那個可以算是臨死前遺言的自白,“你不知道我看到苗月的時候有多厭惡,更不會知道她就是我那妹妹時候的絕望。”
如果明晨是清純、澄澈、天真的皎皎孤月輪,那麼苗月則是魅惑、妖豔、嫵媚的染血紅罌粟。這兩個人反差這麼大,真的只是因為改變了個容貌想有個新的人生嗎?
還是苗月本身,就很恨那個作為明晨的自己。恨她太乾淨了,恨她太良善了,才這樣葬送了自己的人生,鳳凰涅盤,不死不生,大抵如此。
可由死至生的苦痛,他一個外人怎麼曉得,明夜卻是看到她的變化,都能想象到她是如何無助痛苦。
穿著一身素服的小姑娘被自己親師兄拖進萬蠱窟,裡面爬滿了成千上萬只蠱蟲,她小手攥著霍唸的衣角,茫然又無助,豆大的淚水大顆大顆從眼眶裡湧出來,她怕極了,救救她。
霍念卻是說,“你若真的怕,就去求師父,說自己錯了。”
“可我沒有……”明晨的聲音都是抖的,“我怎麼錯了呢?救人錯了嗎?我們用蠱用毒作為半個醫者,難道不該如此嗎?”
下一刻就被頭也不回的霍念安排人扔了進去,合門的那一瞬,她都是用指尖在努力扒著門縫,那裡光明在一點點減少,連帶著少女的希冀和人生,變窄變細,被冷梆梆的聲音夾得支離破碎。
明夜問雲楚璧,“作為兄長,我難道不該為她報仇嗎?”
“所以你聯合墨梵城少主,大肆設計武林正道,包括我。”雲楚璧鎖緊眉頭,“所以方煙若……你們到底見沒見過她。”
明夜冷冷地勾了勾唇角,“我不會告訴你的,我就讓你猜,反正是對是錯,我也不點頭,也不承認,也不否認。”他意料之中的看著雲楚璧的神色一寸寸冰凍起來,哈哈大笑,“雲楚璧,我就是要折磨你,否則怎麼對得起我和晨兒這麼多年的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你就不怕我們會遷怒於你的妹妹?”方知姌轉過身來,往他肩膀上狠狠拍了一掌,痛得明夜面容抽了抽,再也笑不出來,“苗月可是響噹噹的墨梵城左護法,我們要殺一個這種人,名正言順,師出有名。”
“你大可去。”明夜偏偏頭,反而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我為什麼不避諱在這裡把所有事情道出,你們真的沒想過嗎?”
方知姌的第一反應就是抬起念晚劍,警惕著四面八方突然出現的敵人,明夜實在按捺不住心底的快意,笑聲慘烈又爽朗,他就是喜歡這樣,看著武林正道終於能因為自己團團亂轉的時候,快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