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春節而暫時擱置在一旁的是非恩怨隨著方煙若突然的出現再次被撿起來,方知姌明顯心情不佳,連吃飯都嫌少露面,只說身體欠佳,躲在房中一整日一整日不出來。
石音曾在半夜中望著燭火無數次睡過去,又突然驚醒,冷汗粘膩膩的在背後浮著,被冷風一吹整個人都是一激靈,蕭淮初曾經半夜披衣過來陪著也於事無補,只能看著她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一連數日,方煙若並沒有出現,彷彿那一夜的所有不過石音的一場夢境,醒過來的時候徒增留白,引人遐思無限,擔憂無限,又難堪無限。
她有時候會苦笑,方煙若姑娘怕是真的當之無愧孤煞之命這四個字,你看,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湖面,又開始波濤洶湧起來,甚至處處波瀾,讓人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正月十五的時候十方塢也沒有那麼喜慶的氛圍,彷彿像是有什麼預兆,十方塢燈火通明,方知姌禮數不缺,將燈會置辦的像模像樣,可卻沒有喜氣洋洋的氛圍。
齊柳拉著安祁一起猜了幾個燈謎,後者一直興致缺缺,小姑娘將紙條都快送到他臉上了,照樣沒有辦法提起他任何的性質,這種事情最忌諱沒有氛圍,又掛著安祁身子骨沒好全,齊柳領了兩碗湯圓,一碗芝麻,一碗花生,一路拽著他回了房間。
安祁身子倒沒什麼大礙,雲楚璧和方知姌兩個人護法,再加上夏侯凝神醫妙手,少年人底子也不差,所以躺了不過幾日便能自如行走,可一下地又聽說了石音的事,本來有幾分欣喜的心情頓時跌入谷底。
夏侯凝看著齊柳拽著安祁進屋,抬了抬眼什麼也沒說,專心致志搗著手裡的草藥,不鹹不淡道,“連你們倆都沒了心思,更何況那些居心叵測的大人們,真的不想玩?”
齊柳吐了吐舌頭,“沒關係啦,反正那些燈謎我猜的七七八八,沒什麼意思,我無所謂的,只要安祁哥哥開心就好。”
夏侯凝懶懶瞟了一旁冷著一張臉的安祁,嗤笑道,“他能開心?他滿心滿意都在他那個師姑那裡,能開心到哪裡去。”
安祁本來就敏感,“你諷刺誰呢?”
硝煙味驟然在房間中四面八方的鋪設開了,齊柳怔了怔,伸手拽了拽安祁的衣角,把眼前的湯圓推到他眼前,“安祁哥哥,再不吃就不好吃了。”
“我沒諷刺誰,實話實說而已。”夏侯凝現在看他一眼都懶得,因為她知道那孩子估計現在像餓狼一樣盯著自己,惡狠狠地,“我也沒有質疑阿音的意思,只不過方姑娘若是真的被石音害了,別說是我,就連楚璧都不會原諒她。”
夏侯凝嘆了口氣,“你也應該想想,能讓方煙若那樣一個姑娘一躲躲三年,無論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那一定都是很悲哀的。”
“一個妖女。”安祁冷哼,“我師姑不會無緣無故害人。”
夏侯凝也不跟他嗆,“妖女如何,就算是鬼又如何,天下生命平等,誰就高人一等了?”頓了頓,“難不成你很贊成孤煞之命該殺?”
想是想到了什麼,安祁突然不說話了,齊柳感覺到他周遭忽然冷下來的空氣,怕是夏侯凝那一向嘴損心大的說錯了什麼話,十歲的小姑娘尚能察覺,更何況在武林摸爬滾打多年的夏侯凝,饒是她再心大,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她清咳兩聲,“我也沒那個意思,蕭淮初守著她,你別擔心就是了。”
“雲楚璧呢?”安祁嚥下一個湯圓,冷冷問,“他不該不出現。”他才是這兩個姑娘之間,最大的樞紐,也是最大的心結。
十五月色孤悽悽的,沒有煙花的夜晚總是有些單薄,過了今日就要摘掉所有的燈籠,這個年的大概部分也算是過完了,過的一半熱鬧一半提心吊膽的,讓人頗不暢快。
雲楚璧一身白衣坐在方煙若的屋子前,已經坐了很多天了,沉凌劍拄在他右手邊,緋色寶石熠熠生光,他的面前是燈火通明的一條路,他一直在等,等這一條路上出現的紅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