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楚璧匆匆忙忙披了一件外袍就趕到了現場,在一圈火光之中跪坐在中心的姑娘眉心緊鎖,手裡緊緊攥著什麼捂住心口,茫然、無措,蕭淮初看在眼裡,卻連伸手的勇氣都沒有。
他從來沒見過石音這副模樣,還是羅書漠搶先上前一步拖著她的兩隻胳膊起來,替她圍了一件大氅,皺眉道,“本來就沒好利索,天氣還這麼冷就這麼凍著,能不能愛惜點自己?”
他伸手在她背後一拍,“去給你掌門師兄看看。”
石音緩緩抬頭,和蕭淮初眼神中的心疼撞了個正好,她動了動唇,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她是很篤定自己不會做害人的事情的,但是方煙若離去前、打鬥中,僅僅在重複著這一句話。
你害我。
石音,你害我。
連她都開始自己懷疑自己,是不是在那段被消除的記憶裡,她真的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才讓方煙若這麼多年來一直不肯相見,才導致了當年那麼慘淡的結局,若是如此,她萬死難贖其罪。
方知姌是最後到的,十方塢接二連三出事,她臉色特別不好看,匆匆忙忙在侍女簇擁下趕過來的時候,見到石音那副樣子,身形有些不穩,“這是出了什麼事?巡邏和打更的人呢?”
綺芳頷首道,“塢主,打更的在那條燈引路上不知為何暈了過去,我已經差人去看他了,想是一會兒就能過來回話。”
彷彿跟掐著時間一樣,綺芳話音未落,打更的小廝就被人抬了上來,他雙腿完全使不上勁兒,見到方知姌的瞬間整個人都摔到了地上,叩頭不止,“盟主、盟主贖罪,小的、小的罪該萬死。”
方知姌居高臨下道,“發生什麼事了?”
“小的看到了、看到了……”他兩腿趴在地上都在抖,牙齒也上下打架說不利索話,“看到了……”
顧則煦明顯一臉美夢被打擾的不爽,不耐煩道,“十方塢眼下就全都是你們這樣的廢物嗎?連句話都說不明白,真不知道平時怎麼教的怎麼學的,還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口下留德。”江以寒橫他一眼。
小廝又是猛地一陣叩頭,“小的、小的不敢胡言亂語,小的是真的看到了,看到了……”他平復了好久,才低低道,“方二小姐。”
“阿若?”雲楚璧整個人都是一震。
蕭淮初臉色在絨絮之中滿滿褪至慘白,和他外袍的顏色幾乎都融成了一體,脫口而出,“你撒謊!”
“他沒有。”石音緊緊盯著地面,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這句話居然還能是波瀾不驚的語氣,她目光平緩的掃過蕭淮初、羅書漠、方知姌,最後落到雲楚璧身上,那一瞬間的眼神狠狠刺痛了她。
原來,他真的著急的時候,是這樣的模樣和眼神。
“阿音。”羅書漠皺眉,讓她別亂摻和這種怪力亂神的事。
石音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我沒有亂說,這一切都是方二小姐做的。”她定定看著雲楚璧,“她一身紅衣,胳膊上都是傷口,長髮散下來我看不到她的臉,但是當時屋裡有第二個人,他當時就認出來了,說她是‘方煙若’。”
對於這一晚上驚魂奇遇,在這個說出來的時候居然是全然無波瀾,就好像是出現了第二個石音,在遠遠看著自己說話,將那些複雜的、折磨的情緒都拋諸於腦後,她只是在講故事。
可明明都這樣了,她看雲楚璧臉色越來越不好的時候,左側胸膛的位置仍然會在隱隱作痛,她只能不停講話,只要不停,她就不用去想為什麼雲楚璧會這樣的反應,甚至於當他知道方煙若說了什麼的時候,他會做什麼反應。
果然,當她講完的時候,顧則煦撫了撫下顎,“我倒是有點好奇,為什麼方二小姐回來不第一時間去找方知姌,反而會來找石音姑娘你呢?你們應該連見都沒見過才對。”
所有人都在目光灼灼看著她,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緩緩松下在胸前攥住的那隻手,慢慢舉到雲楚璧面前,苦笑一下,“因為方二小姐說,說了這個。”
所有人一窩蜂去看,只有她被那些人衝了一個趔趄,明明在雲楚璧對面,卻彷彿隔了海角天涯,雲楚璧低頭看了很久,久到從第一個人開始湊過去到最後一個人抬起頭他都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