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鞭炮聲漸漸消下去,本來略帶光亮的黑夜再次歸於沉寂,無聲無息,星子探出幾顆在黑布上一眨一眨,地上鮮紅的燈籠明明滅滅,還有下面因著白日鬧騰夠了的守衛腦袋耷拉著打瞌睡。
新的一年開始的這幾日,白日裡欣欣向榮,忙著賀歲迎新,全身的力氣彷彿用不盡,可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整個人就頹萎下來,恨不得在這種夾雜著冷氣的風中裹緊棉被呼呼大睡。
是以整個十方塢都陷入了一種沉寂的世界,無聲無息,唯有方知姌點亮的引路明燈還透徹。
打更的小廝拿著梆子打著哈欠,慢悠悠路過的時候被明燈晃了晃眼睛,破了一點他本來已經泛起的瞌睡之意,他揉了揉眼睛,不耐地“嘖嘖”一聲,卻在手放下的時候忽然陷入了黑暗中。
這種感覺有些可怕,他剩下的睏倦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方知姌的燈怎麼可能允許旁人熄滅,晚風瑟瑟,吹的他後背汗津津的。
現在正是正月裡,民間傳說之類的總是容易在這種時候亂七八糟往他們腦袋裡面鑽,此時此刻便是如此,他手裡的梆子時不時發出一些碰撞的聲音能把自己驚了一跳。
他顫微微低頭,原是自己的手抖得厲害,不經意間敲到了。
“嗒嗒”腳步聲在他狂跳的心好不容易平穩些的時候驟然響起,背後適時吹起一陣冷風,陰森森的。
“二……二小姐您回來了?”小廝覺得自己的牙都在發顫,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這樣過,怎麼會……他不敢轉頭看,只覺得有人在他背後,用什麼東西頂住了他的後背。
“十方塢?下人?”聲音彷彿從天邊飄過來,夾雜著地下的陰森,若有若無的嘆息和哭腔讓他整個人都快跪了。
他忙不迭點頭閉眼,“是,二小姐好眼力。”
“石音的房間怎麼走?”
他趕緊伸手指,“前面、前面往左拐,然後走三個房間就是……二小姐,您怎麼大駕光臨來這裡了。”莫非那些坊間傳言是真的?
不知道在原地僵了多久,他覺得背後的涼風褪去不少的時候才敢慢慢抬起頭,四周靜悄悄的,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只有剛剛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在地上的梆子孤單的躺著。
他彎腰撿起它的時候依舊是冰涼的,上面冰冷的觸感依舊能把他帶回到剛剛經歷過什麼事上。
這世上真的有……他兩眼一翻,就這麼昏了過去。
石音白日裡睡的久了,晚上難免睡不著,躺在床上翻了幾個身,好不容易等到睏意上湧,決定閉眼試試看能不能睡得著。
雙目一閉,其他感官就格外敏感,尤其是他們這種習武之人更對身邊發生的變化捕捉敏感,她聽見屋外軟佈劃過地面的聲音,有節奏有規律,像是一個人在緩慢行走著。
她背對著門口,頓時瞪大了雙眼,放在枕邊的倖存劍被她悄悄握在掌心,她腦子裡飛速運轉,這個時候絕無可能還有人來探望她之類,那麼非友即敵,來者不善。
門“吱呀”一聲開了,石音頓時警鈴大作,這麼直接,這麼直白的目標指向,來者何止不善,更是有意謀劃,否則他怎麼不去隔壁管華落門口先轉一圈。
“錚——”匕首脫鞘的聲音,石音暗自蓄力。
就在對方手中匕首冷光一閃的時候,石音一把掀開被褥,一腳踹上那人手腕,將匕首硬生生踢飛出去,在空中轉了數十圈釘入柱子裡,一擊未成,那人從袖中轉出利刃,衝著石音面門就是一擊。
倖存劍脫鞘而出,硬生生攔下。
石音將它隔開,腰腹用力站起身來,在那裡坐著只有防守的份,對於她來說格外不妙,已經夠被動的了,再任打任砍的她命還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