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根到底,石音還是放棄了捨近求遠的想法,南江府所處的淮陰實在還要花上很多時間才能抵達,而蠱毒的侵略之勢遠遠不能給他們那麼多時間,顧不得那麼多,硬著頭皮還是決定求助於顧則煦。
大街上車水馬龍,挎著菜筐買菜的中年婦女、扎著總角穿梭在大街小巷的孩童、挑著擔子扛著糖葫蘆串兒的小商小販……來來往往形色各異的人將姜沂城填充的飽滿又熱情,像平閱派這種隱居在山林之中的,壓根沾染不了這種煙火氣。
姜沂樓樓主顧氏先祖信奉“小隱隱於林,大隱隱於世”,能在喧囂鬧市中取靜的才是真隱士,才是真真正正能沉住氣的武林豪傑,於是,姜沂樓坐落在最繁華的分叉口上,沒有之一。
望著輕紗軟帳裝點的華麗非常的樓閣,石音嚥了咽口水,這當真是一個武林門派的居所而不是……酒樓之類的存在嗎?她表示深度懷疑。
雲楚璧看出了她的心思,低聲道,“他家一向如此,表面上裝點成酒樓模樣,自三樓而上才是姜沂樓真實所在,這麼多年顧氏一族靠著這個這座酒樓,明裡暗裡得知了不少武林訊息,倒比南江府的暗線還好用。”
顧氏對於來往客人只迎不拒,可記賬賒欠,無論是達官貴人抑或是馬伕商販,都可以進去隨意點單,位置不同的人多了,聊的天也就雜了,從這些亂七八糟的資訊裡撈上一撈,得到的東西太多了。
石音恍然大悟,這不是燒錢,而是一種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他姜沂樓又不是真的商人,靠著百年基業還有那幫弟子們進門供的學費,綽綽有餘好嘛。
酒樓里人聲鼎沸,有小二看見兩人邁步進來,眼尖發現他們身上佩戴的長劍,把肩膀上的抹布一甩,趕緊堆起笑臉迎過來,“兩位少俠您裡面請,敢問是打尖還是住店吶?”
雲楚璧不動聲色,“眼下正是午飯時分,先給我們上菜吧。”
小二趕緊引他們到一處乾淨的桌子那裡,這個位置正好是一處拐角,能把大堂裡面的情景看的清清楚楚,但如果不仔細看是看不到這裡還坐了兩個人,很巧妙的一個角度。
石音奇道,“不直接找顧則煦麼?”
雲楚璧衝她搖了搖頭,翻開兩隻茶杯倒滿,微微壓低了聲音,“姜沂樓有個暗裡的規矩,如果武林中人來,那麼一定會安排二樓包間或者散座,如果要是安排在一樓……”
他話音微頓,給石音一使眼色,她轉過頭去正好能看到門口有兩個人邁步進屋,一紅衣一玄服,紅衣姑娘的指甲染了鳳仙花汁,眼角眉梢都是風情,而她身邊的男子則面容沉靜,對周遭一切都沒什麼表情。
這男人倒和安祁那幅冷模樣有點像。石音跳線的想著,轉過頭去抿了口茶,就見雲楚璧勾起唇角,盯著自己手裡的杯子,把剛才沒說完的繼續,“那麼就說明,姜沂樓要有事情發生。”
那一男一女著實很惹眼,尤其是那個姑娘,走到哪裡都吸引著一眾男人的目光,她整個人彷彿沒看見一樣,身形妖嬈衝著櫃檯走過去,被小二截住,“這位姑娘,是要住店還是要打尖呀?”
那姑娘繞了一縷黑髮在指尖,鳳仙花汁染的指甲像是水墨畫裡點點紅梅,她瞟了一眼那小二,道,“既不住店,也不打尖,我們是來尋人的。”
小二看了一眼她身後一言不發的玄服公子,臉上的笑都堆起了褶子,“呦,姑娘您這話倒叫小的為難呢,我們這兒來來往往那麼多人,您這是要找誰,說不準小人一個記性不好,就沒記住呢。”
紅衣姑娘伸手一推,就把礙事的小二推了一個趔趄,石音低呼,“要不是這小二色迷心竅,就是這姑娘內力強勁了,你看她的動作,根本就沒有很用力。”
雲楚璧點點頭,“店裡的小二都是姜沂樓的弟子輪流當的,什麼人沒見過,所以第一條壓根就不成立。”
這麼說就是第二種情況了,這姑娘這麼輕佻,但是身後的玄服公子一直一句話都沒說,也不知道是深藏不露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石音把頭轉回來,習武之人敏銳,盯得時間久了就極容易被發現。
就算他們這兒角度刁鑽,但到底他們還是能看見的。
雲楚璧聲音低了又低,“你知道墨梵城麼?”
石音手一抖,她醒過來羅書漠灌輸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江湖上無論和哪方交好,唯獨墨梵城是要遠之遠之又遠之的,雖然它歷史很短,但是卻是武林門派並立後第一個光明正大和武林正道對立的“魔教”。
雲楚璧他的父親就是因為被扣上了和墨梵城城主舒筠奕勾結的罪名,這才被轟下了武林盟主位,並且劍棲山莊也一夕之間天翻地覆,極其慘烈。
石音不知道他現在對墨梵城到底有多恨,見他主動提起也不敢多說什麼,很找分寸地點了點頭。
小二上菜的速度很快,簡短的打斷了兩個人的交流,雲楚璧做了個請的動作,見她提起筷子才慢慢道,“這兩個人如果我沒記錯,就是墨梵城的左右護法,易璋和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