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馬,這是一種很不錯的防禦器械,他的原理也很簡單,三角形的穩定性……
它是有兩排差不多粗細的木頭綁在一起的,兩兩之間形成了三角形,突出去的部位,則會被削尖,再無法匹敵的騎兵,在它們的面前也只能不得不放下速度,想盡辦法繞考。
但是這個時候,這一排拒馬,缺成了一道天塹一般,外面的人麻木,裡面的人冷漠。
一個臉上溝壑縱橫的老頭站在拒馬面前,他的手按在拒馬的上面,用那雙乾澀的眼睛渴望的看著軍營,時不時還會假裝被什麼聲音吸引住了似的左顧右盼,以此來緩解自己的尷尬和無助。
“大唐的父老鄉親們,我李光弼,無能面對你們了,無任何臉面再見你們。”
隔著拒馬,不到十幾步,背對百姓站立的李光弼身子抽動起來。
他李光弼,從未想過要靠著這樣的百姓來取勝,這讓他感到了羞恥!
另一邊,一個小卒守著拒馬,看著這群人,就連細節都沒有放過,每個人臉上的皺紋,眼神中的茫然,讓他根本就無法忍受了。
世界很大,但同時,又非常的小,一個將士正在站崗,但是很快就像是發現了什麼一般,衝向了拒馬,看著其中的一個老頭嚷嚷起來,“大伯,你是大伯?”
“小石頭?”一個老頭頓時認出了眼前的軍卒,一雙眼睛全是淚水。
“大伯,我爹孃呢?”這個小卒看向了人群,他覺得自己爹孃也在裡面。
但是老頭只是一愣,隨後悶聲的開始哭了起來,“不知道,我們都不知道,前些日子,村裡來了一幫人,說要我們全都搬出去,我們自然是不樂意啊嗎,但是那群人是回去叫了更多的人,將整個村子都圍了起來,給了我們三天的時間……”
小卒沉默了,並不是因為有什麼感觸,反倒是因為他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
下一刻,他的大伯嚎啕大哭,“三天之後,你爹孃不願意走,他們說,小石頭回來之後,會找不到家的,他們跪在了那些人的面前,祈求他們讓自己留下……”
大伯的聲音哽咽著,微微有些說不下去了,小卒的嘴唇哆嗦,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那群人拿著鞭子抽打你的爹孃,衣服都抽爛了,血都抽出來了,即便如此,你爹孃還是不走,他們抱住了村子裡的那個老樹…最後,那些喪心病狂的人,他們一把火將你爹孃活活燒死了,還說誰要是不走,這就是例子……”
老人還在絮絮叨叨,但是小卒子的雙目好像有什麼東西破碎了一般,眼淚無聲留下,在他滿臉灰塵的臉上衝刷出一道道的溝壑,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笑,所有的將士們,都有種感同身受的感覺。
下一刻,這個叫做小石頭的小卒衝了過去,想要把拒馬搬開。
“你瘋了!這是軍令!大將軍不敢殺李將軍,殺你只要勾勾手指頭!”
小石頭的戰友跑了過來,阻攔了他的動作。
可是說完他就愣住了,因為小石頭扭頭看著他,一雙眼睛通紅,憤怒,悔恨,絕望,各種負面情緒從那雙通紅的眼睛裡流淌出來。
“那就讓他勾勾手指頭!”
說著,小石頭更加努力的開始搬動沉重的拒馬。
一群將士衝上前去,將他攔住,不讓他亂動,所有人都嚷嚷起來,“違背軍令,這是死罪啊,你可要想清楚了!”
“先人已逝,你可一定要活下去,不然你爹孃的死豈不是沒有任何的作用了?”
五花八門的理由出現,只為了,讓這個叫做小石頭的卒子冷靜下來。
很有效,小卒冷靜了下來,好半天,他的戰友們才鬆開手,將他攙扶進了營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