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啊,什麼時候了,天色這麼黑了。”少女慵懶的聲音傳來:“好渴啊,我要一杯水。”
景諱心中一動,這種感覺就像是老夫老妻天長地久,兩人相處了不知多久,每一天清晨醒來的第一眼,都能見到彼此的臉龐……
修士的房間裡,自然不會有水壺之類的東西,這可難不倒景諱。他拿起水杯,發覺房間裡只有這麼一個水杯,且是自己前些天順手拿起喝水的水杯。他施放一個水流術,從頭到底趕緊沖洗一遍這個水杯,於其中斟滿清水,來到大床之前。
“餵我。”說罷,少女張開小嘴,毫不客氣地瞪視著他。
景諱眼角一跳,壓抑住一杯水直接潑去的衝動,以“她是病人”的理由連連安撫自己幾句,輕手輕腳的喂其喝水。一行清水從嘴角溢位,於瘦削的臉頰上劃過一道痕跡,景諱連忙伸手探在枕頭裡擦拭。
小臉不安地晃動幾下,這給景諱的感覺,像是在他的手背上蹭了兩下,著實令他心神一蕩。他不是喜歡欺騙自己的人,與艾之卉相處的時間多了,尤其是這幾天靜靜地注視著這位少女,他開始正視起心中這份感情來。
“啊。”少女驚訝一聲:“我身上的衣服,不是我之前穿的,而且裡面沒……”
“是!是!是!是!是師姐幫你換的!我當時被趕了出去!”連連結巴好幾聲,才把話完整說出口,正當景諱以為自己會像上次一樣飛出門外時……
艾之卉一聲輕笑,隨之咯咯的笑個不停。景諱疑惑不解,這個女孩數次反應的劇本都不一樣,真是難以猜透她的心思。
“你是什麼人,我還不清楚嗎?你就是個膽小鬼,榆木腦袋,大笨蛋,整天醉心於復仇的……”說到最後,她聲音一黯,終於再也說不下去了。
片刻之後,房門開啟又合攏,景諱走出房間,乘著涼爽的夜風,雙手牢牢握著冰冷的鐵質欄杆。他凝望前方,巍峨山脈殊鶩起伏,森林和樓宇沉浸在一片漆黑之中,有一場不知何時才能結束的殺戮,正在山脈的另一頭髮生著。
此時他的腦海裡,父母背影和那位少女的身影相互重合,交疊一起,使他根本無法區分出二者。“我會好好保護你們的。”景諱咬牙切齒,淚水從眼邊淌下,橫縱在他的臉上。
宗門的某片區域,或者說宗門的某個中心之處,紀弘和站在一座洞府門前。漂浮於半空的五彩霞光,擋住他的視線透入洞府內,這種結丹境修士佈下的法陣,甚至能擋住凝液境的攻擊,他自然不會試圖去嘗試什麼。
“紀弘和……我從其他師侄,以及夏同蒲口裡,聽說過你許多次了,而且你還是那個紀家剩下的弟子吧。”一個聲音在半空中響蕩,不知是從何發出的。
紀弘和馬上跪倒在地,頭顱低垂不敢有絲毫抬起,他察覺到一股極其強大的力量盤旋在空中,這是隻有凝液境修士才可掌握的魂力,按理來說是無形無色之物,不可以觀感描述。然而在結丹境修士手裡,宛如實質般凝鍊,簡直就像是一道強韌的氣流,盤空而臥俯瞰著他。
半晌過後,一聲嘆息在山間迴盪,這層光霞消斂至盡。“進來吧。”師祖沉聲道。
紀弘和得以進入洞府中,穿過一條樸素的甬道,他不敢四處張望,死死盯著自己腳下。終於,他被無形力量牽引至某個廳堂之內,一箇中年黑髮男人手裡抓著一本枯黃經書,橫臥在一張床椅上。
“不用你說話,我都能知道你拼死來到此處的目的,事實上,我吩咐下邊的人,如果你真能在最後剩下,無論表現如何,必定讓你位居第一,有資格來到我的洞府門前。”這位百靈宗修為最高深的人,表面看上去面目普通的中年男人,抬起眼皮注視著紀弘和:“而且,即使我閉關於此地,以我的魂力能夠輕易得知祖師廟下方峽谷發生的一切,我知道夏志行是怎麼死的,與你無關。”
得到這聲大赦以後,紀弘和沒有絲毫輕鬆,更為緊張的站在師祖面前,手心裡全是汗水。
似乎不像給紀弘和說話的機會,師祖放下經書,緩緩在紀弘和身前移動著,最終來到廳堂邊角,一株怪異植物前,伸手摘下一朵黑色小花,放在鼻前嗅聞。男人繼續說:“何況,即便同為夏家之人,我對一個血緣稀薄的晚輩毫無興趣,讓血天宗的人殺了就殺了,相比於他,我更關注你。你那把斷劍,其內的殘存劍意,已經消耗光了吧。”
“是。”紀弘和不敢隱瞞,乾脆地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