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鎮的雲家是個大戶人家,柳月娘嫁到雲家已經有三年零五個月了,卻依舊無所出。
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柳月娘的夫君雲客卿又是家裡的獨子,千頃地裡一棵獨苗,因而柳月娘三年無所出已然引得雲客卿的母親不喜。
而後,雲母做主給雲客卿納了個妾室名叫阮春英,柳月娘是個善解人意的女人,自個兒無所出已然生出幾分愧疚,因而,雲客卿納妾室的事情她不止沒有反對,反倒極力支援。
豈料,那看似順從的阮春英卻並非甘居人後的主,初初嫁過來的時候倒還知道收斂,兩個月後有了身孕,性子漸漸的張狂起來,人前一套恭敬,人後卻變著法子的欺負柳月娘。
柳月娘看在她有孩子的份上不曾與她計較,反倒對她更是照顧有加,企圖化解兩人之間的心結。
前兩天柳月娘得了梅子,想著阮春英懷了孕愛吃些酸的,就命人做了酸梅湯送過去,豈料她喝了酸梅湯,卻見了紅,叫了大夫過來一瞧,才發現,阮春英小產了。
阮春英一口咬定是柳月娘給的酸梅湯有問題,柳月娘自是不認,卻又百口莫辯,自是受盡了委屈。
而平日裡與她相敬如賓的雲客卿也在此時倒戈相向,不止不相信她的話,反倒痛罵她蛇蠍婦人。
這柳月娘看似柔弱,可是內裡的性子卻極為剛烈。
聽到雲客卿口口聲聲的罵她蛇蠍毒婦,柳月娘忍無可忍,便指天誓日的發下毒誓,飲下毒酒而不死,勢必回來尋得真兇,報仇雪恨。
而後,果真飲下了毒酒……
白芷一個驚悸從夢中醒了過來,猛然睜開了眼,面前掛著慘白的白綾隨著夜風微微搖曳,耳邊傳來嗚嗚的哭聲。
“姐姐,姐姐,你怎麼這般……這般……想不開啊,縱然是你對不住妹妹,你也不必真的……尋……尋短見啊。”
那聲音有著江南女子的細細聲線,卻是嗚咽痛苦,一句話說了個斷斷續續,混合著哭聲直擾的人心中不安,生出幾分悲傷來。
白芷聽著外面的人說話,約莫也看清了她所在的環境,她應是躺在了棺材裡,所以他們才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她又活了過來,不過這樣也好,她倒要先聽聽他們說什麼。
“你哭什麼,這毒婦害你小產,她死了剛好為我的孫兒抵命,如今你這做孃的人卻哭這兇手作甚!”
婦人低沉著聲音咒罵著:“以我看,這蛇蠍婦人就該千刀萬剮,給她一碗毒藥真是便宜了她。如今卻在家裡設什麼靈堂?就該把她拖去亂葬崗埋了了事。”
白芷心下微嘆,說著話的人應該是柳月娘的婆婆吧?想不到她會這麼恨柳月娘,所謂死者為大,無論如何人已經死了,實在沒必要說出這麼刻薄的話來。
“娘,您別說了,事情還沒有查清楚,您又怎麼知道是月娘的錯?”
那是個低沉的男人的聲音,想必應該是柳月娘的夫君雲客卿,白芷聽到這話,不禁眉頭一皺,心中頓覺不快,他若有這話早些時候怎麼不說?偏偏等人死了,才來馬後炮,在人前充什麼好人!
“說說怎的了?你便是偏袒她,若是當初聽了我的,早日攆了她出去,怎會落到今日這般田地,我的孫兒啊,我的孫兒就這樣沒了……”
“娘,您別哭了,仔細傷著身子,夫君,你也少說兩句,姐姐剛走了,回頭娘再病了,咱們家可怎麼過?”
雲客卿聞之狠狠嘆息一聲,再未多言。
外面再也沒有討論的聲音,只剩下了嗚嗚的哭聲伴奏,白芷又躺了片刻,想從柳月娘的記憶和剛才的話中理出些線索,卻什麼都沒能想出來,反倒是被耳邊那似有若無的哭聲擾著,頓覺心中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