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桐又覺得那恐懼之感,向他洶洶地侵襲。
他為了她狂放的幻想而震驚了。他本身沒有半個親友。這世上只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他既增厭深山寂寞的歲月,也厭惡鬧市繁囂的生活。他本人早已莫知適從,而現在她卻什麼都要。
而且幻想得這麼愉快。
他知道不可能滿足她的幻想,那是永不可能的。
在洶湧的恐懼中,強烈的好奇心漸漸抬頭,究竟她是什麼人?何以見到他時,一點兒也不驚奇?那個暗助她而迫自己飛過水池的是什麼人?她的修為又得多麼深厚?難道已經達到了風見塵的地步了?
孤桐修為也到了通竅境六階完美境的地步,在江湖中,也算是一個青年俊彥。
試想以孤桐這等修為,尚且站不住腳,那逼他飛起的人,其功力可想而知,教他焉能不驚?至於這位美麗的白衣少女,一任他擁抱絲毫不顯驚駭或陌生,也是太耐人尋思之事,現實總是現實,絕不能像在夢境中那般隨心所欲啊。
他皺皺眉頭,問道:“你跳水乾麼?難道想尋自盡?”
白衣女子緩緩道:“我已等了大半個時辰,以為你不會來,還等什麼呢?不如自盡了乾淨。”
孤桐眉頭猶如小山一般,暗自忖道:“此事真是詭異,她果然在等我,莫非這便是傳說中的天緣?”口中問道:“我可是來遲了?你叫什麼名字?”
白衣女子嚶然一聲,道:“我的名字是秋嵐,秋天的秋,山嵐的嵐。怎麼,你給忘了麼?怪不得現在才來!”
孤桐皺著眉頭說道:“好吧,算我糊塗,但這等天氣,又是這種私會,你穿這雪白的衣裳幹麼?怕人家不發現麼?”
秋嵐掙開他的懷抱,瞧他一會兒,才懷疑地道:“咦,你那晚也穿白衣裳,你說你最喜愛白衣,我……我才穿的呀!”
孤桐低頭瞧瞧自己,卻是青布衣服,因為師尊風見塵愛穿青色服飾,以至於他與師兄蕭玉龍也獨愛青色,或者西江月峰上的人,都喜歡貼近自然的青色吧。他現在也早就知道此次相遇絕非偶然,可現在好奇心正盛,也不點破,而是忽然找出一句橫理,道:“今晚我不愛白色了,所以沒有穿穿,說正經的,你倒是想往哪兒去?”
秋嵐輕輕搖搖頭道:“我沒親沒故,怎知往哪兒去?”
孤桐默默點點頭,自語般說道:“當然,你一個女兒家,怎知外面的世界。”這時,他雖沒有瞧她,卻知道她正在仔細地打量自己。此刻他故意作出側首深思的模樣,然後冷不妨抬目瞧她的表情。
正好一陣挾著輕寒的晚風吹過,秋嵐哆嗦一下,長眉微皺。
孤桐這一抬起眼睛,正好瞧見她在皺眉,眼眸忍不住流轉,閃過一道冷芒,天色正暗,燈光閃爍,對面的秋嵐並沒有注意到這道隱藏極深的目光。只聽孤桐沉聲問道:“你瞧得仔細點,看我的身量有沒有不同之處。”
秋嵐恍然地點點頭,悄聲道:“前些日子的身量細挑得多,怎麼最近胖了嗎?”
“前些日子?”孤桐渾身一震,立刻便肯定此刻相遇必然有一隻幕後黑手,在操縱著兩人。這中猜測讓他頓時心中緊張起來,無論任何人,在知道自己落入陷阱以後,卻偏偏不知道這陷阱最後的傷害時,總會緊張的。
一時之間,孤桐忍不住分析開來,可想破頭,也發現不了此次相遇的緣由。於是他便單刀直入,沉聲對秋嵐問道:“說,你到底是誰……”
說著,伸手去拉秋嵐的手。
秋嵐素手猶如受驚的蛇一般,縮了回去,孤桐竟然拉個空。
要知他劍術高絕,拔劍錄更是以快著稱,此刻雖然劍未出鞘,但出手仍然急疾非常,以秋嵐這種嬌弱女生,本應絕不可能避開。孤桐眼光鋒芒在閃,再去拉她的手。
秋嵐吃驚地嘆一聲,忽然提肘一橫,正好頂在他胸前氣竅上。
孤桐,體內玄勁一震,極速流轉,真準備有所反擊。
啪!
一聲脆響傳來,秋嵐順手打他一個嘴巴,這普通的一巴掌,也將孤桐給打蒙了。
秋嵐的動作一氣呵成,妙到毫巔。
在這兩人貼近得剩不到一尺的空隙中,居然能夠撞穴兼打嘴巴,招式之奇絕,江湖罕睹,此女子手上功夫極為了得。可是孤桐一點也不覺得疼痛,宛如讓平常的嬌弱女兒輕輕摑一下似的。
但他忽然怒火攻心,瞪眼哼一聲,道:“你敢打我?”
他孤桐,竟然被人閃了巴掌,還是無緣無故的,這冤屈可是大了去了。不在留情,驕指如劍,向她胸前氣竅電閃點去。他劍術以迅捷著稱,此刻劍術化為指術,威力毫不縮減。離歌樓弟子,以殺伐著稱,除非不出手,一出手便是無法可治的死招。
秋嵐方才抽他一下嘴巴,自己也嚇了一跳,根本上她沒有成心打他嘴巴,只是這手勢慣了,不能自制,也沒想到竟然抽在他面上。
但隨即另一種聲音令她更加驚煌,原來假山那邊傳來嗚嗚犬聲,而且還有人壓低嗓門地嘀咕著,跟著犬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