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關外飛馬牧場,七月初七,傍晚,她。
“悍馬”董梟又喝的酩酊大醉,這已是第五次喝成這樣。
五年前,自從他的嬌妻,意外從馬上摔下離世後。他便變成這個樣子,沉淪。
月色淒寒,草原的夜,悄然的流淌在記憶的深處。
董梟的帳篷內,光影閃爍,許是燈花大抵瘦了,他坐在太師椅上,緊抓了一瓶烈酒,直往嘴裡灌。他猶如喝涼水一般,猛灌著酒,持續不停,很快,彷彿那酒很淡,沒有任何味道似的。
事實上那是草原獨有的燒刀子,酒勁剛烈,辛辣異常。
孤桐曾經嘗過一次,那滋味不堪承受,以至於他寧願收刀傷劍傷,也不願在體味一下那烈酒的辛辣。那種燒刀子,倒入喉嚨中,猶如一團火苗點燃在汽油中,熊熊的引燃與胃中,不是一般人能享受來的。
董梟喝的大醉,醉眼朦朧,只有在這種醉意怏然的狀況下,才能麻痺堅韌的神經。每年的今天,是嬌妻的祭日。白天他依舊是威風赫赫的飛馬牧場副場主;夜晚,他總要買上幾十瓶酒,喝的大醉。酒醉中,他的嬌妻,才能復活,依偎在身邊,輕輕的說著那句讓他感動的話:“別人都看你是一個粗獷的漢子,我卻看到你心底的溫柔。”
僅此一句,從那時起,他心中只屬一人。讓她幸福,是他畢生所願。
他們曾經在草原夕陽的餘暉中,相互約定,等待有朝一日,一路笙歌,遊遍中原秀麗山川。
可是,她卻食言,一場意外,此後杳無音信。
杳無音訊,只是董梟的一廂情願,在心底,總不願承認嬌妻的離世。在每年的七月七,他總是錯節她能夠歸來,與他重溫夫妻間的溫柔。
孤桐端著洗臉熱水,挑來門簾,走近董梟的帳篷。三個月前他剛被董梟提拔為近身侍從,但是細緻算來,孤桐已然來到這飛馬牧場有半年之久了。
這半年以來,他細緻觀察董梟的為人處事、生活習慣、個性動作等等,卻恍然發現這外表粗狂的副場主,竟然是一個心細如絲的江湖老手。他被提拔為緊身侍從後,依舊沒有找到好的刺殺時機。
董梟生活,井然有序。平時外出,都是有四個一定一的高手,時刻站在他前後左右四個位置。孤桐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任何自信能夠在不驚動飛馬牧場其他人的情況下,將董梟刺殺,唯一能做的,便是繼續隱藏自己,等待時機。
夜緩緩地淡了。孤桐站在帳篷中,匕首被他藏在短靴內。董梟醉酒,就是一個機會。
錯過今天,他心中清楚,只能再等一年。
孤桐將熱水,端到迷糊的董梟面前,看著目標就在眼前,心跳微微加速,被他強力抑制,用恭敬的話說道:“董爺,熱水到了,您洗把臉。”
董梟模糊的嘟囔一句,孤桐也沒聽清說的什麼,他扔到手中的酒瓶,同時放下的,還有緊握在右手裡的馬頭狼牙棒,這是董梟的成名兵刃,就算是睡覺也會握在手中。
也就是隻有在這五年的這個晚上,他才會放開這珍若姓名的兵刃。
這馬頭狼牙棒,與孤桐藏在短靴中的匕首一比,頓時就是大棒與牙籤的差距,這也是孤桐一直沒有機會動手的原因。機會很重要,信心也很重要,沒有信心的機會不是最好的機會。
董梟雖談深情,但他絕不算的上是好認。在他還未做到飛馬牧場副場主的位置之前,作為草原匪首的他,殺過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這其中又有多少老弱病?
孤桐曾瞭解過,董梟最慘絕人寰的一條戰績,是一人一騎,將一個小村落三百口人,屠戮乾淨,無一活口,而原因,只是他的嬌妻在哪小村落中吃了一頓飯,消化不良,鬧肚子了。
孤桐是正義的,他所要殺的必須是為惡之人。孤桐亦是疼痛的,沒殺的人都是鮮活的生命,只需一劍,他就枯了別人的華年。只是已然踏上這條道路,他就不曾想過退卻,就算被風雲突變的世道裹挾著,顫巍巍地撞進殺道,往哪裡走,他不知道。
矇頭,只管前行。
只要不打翻他的原則底線,他原意化身閻羅,殺盡世上可殺之人。
董梟算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