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晚離開京城時,徐國公老夫人還躺在床上,不大能說得出話來,雖然顧卿晚留下了藥,又有大哥在京城照看著。加上舅舅愧疚之下,必定寸步不離的守著外祖母,但顧卿晚還是掛心的。
如今聽到外祖母竟然登了門,可見外祖母的身子是全好了,哪裡會不高興驚喜?
她跟著禮親王妃出了屋,那廂徐國公老夫人已進了院子,大抵是心急見外孫女,老夫人走的很快,旁邊徐國公扶著她,一個勁兒的說著,“娘,您慢點,慢點!晚丫頭又跑不了,馬上就見到了。”
徐國公老夫人卻面露怒色,道:“你給我閉嘴!我這一病,叫我的晚姐兒吃了多少苦,你這會子怎麼還有臉說話!”
徐國公老夫人當著這麼些人的面,怒罵許國公,先前許國公府拒絕收留顧卿晚姑嫂的事兒,大家都知道,徐國公見不少丫鬟都偷偷打量過來,一時面紅耳赤,閉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顧卿晚老遠便聽到了徐國公老夫人的沉喝聲,確實是聽不出什麼虛弱之感來了,她略加快了一些腳步,繞過假山,頓時便看到了疾步過來的徐國公老夫人。
她穿一件暗紫色長褙子,花白的頭髮上束著一條藏青色抹額,人雖然還是瘦的有些病態,但是精神瞧著卻極好。
顧卿晚腳步略頓,倒有些近鄉情怯一樣,老夫人也瞧見了顧卿晚,腳步也是一頓,旋即眼眶便是一紅,哆嗦著雙唇,伸著手,道:“晚姐兒,我的晚姐兒……”
顧卿晚見外祖母如此激動,身體裡也像是注入了萬千情緒,忙迎了幾步,抓住了徐國公老夫人的手。
徐國公老夫人的手乾枯瘦弱,可卻很是溫暖,微微顫抖著。她一下子摟住了顧卿晚,拍著她的背,一聲聲的說著,“晚姐兒吃苦了,我的晚姐兒吃苦了……”
老人的眼淚落進了顧卿晚脖頸後的衣領裡,滾燙滾燙的,顧卿晚只覺被這樣一個瘦弱的老太太擁著,竟像回到了小時候,無比的安心溫暖。
她也禁不住受了感染,從前面對顧弦禛都沒大哭,此刻呆在老人的懷裡,聽著她一聲聲唸叨著她受苦了,竟然眼前晃過這一年來的種種,忍不住潸然淚下到難以自制,呢喃著,“外祖母,外祖母……”
兩人這般模樣,倒是禮親王妃也跟著有些動容,眼眶一紅,跟著抽出帕子來摸起眼角來。徐國公也是雙目微紅,想到顧卿晚這些時日受的那些罪,又想著蕭氏的所作所為,自己的偏聽偏信,一時愧疚又尷尬。
“母親,您快別哭了,您這大病剛愈,可不能再傷心傷身了。更何況,晚姐兒她如今有孕在身,也是不能哭的!”
徐國公壓了壓情緒,上前扶了下徐國公老夫人勸解道。
禮親王妃也走上前來,道:“國公說的對,更何況,這祖孫相見是高興事兒,老夫人可千萬別再傷心難過了。”
徐國公府的事兒,禮親王妃從秦御那裡知道了始末,因此看如今顧卿晚祖孫二人抱在一起的情景,便格外能夠理解。對被蕭氏迫害,倒是顛沛流離,卻還始終念著外祖母,易容進府為外祖母治病的顧卿晚,禮親王妃便也多了幾分憐惜。
兩人一番勸,老夫人才止了哭,顧卿晚也不好意思的才身抹掉眼淚。
禮親王妃笑著道:“這才好,卿晚,快扶你外祖母花廳說話。”
一行人進了花廳,各自落座,徐國公老夫人才衝禮親王妃道:“老身一時激動,讓王妃見笑了。”
徐國公老夫人如此客氣,禮親王妃倒有些受寵若驚,道:“老夫人說的哪裡話,都是一家人嘛,有什麼見笑不見笑的。”
她言罷,外頭卻傳來了丫鬟的稟報聲,道:“二爺來了。”
說話間,雙福素錦門簾被挑起,秦御高大挺拔的身姿已出現在門口,他顯然是聽說徐國公老夫人前來,匆忙趕來的。
這會子天色已暗,外頭門廊下的紅燈籠照在他一張俊面上,寬闊的額頭上映出一層細密的汗來。
秦御之所以這麼急慌慌的趕路,倒不是急著來拜見外祖母,而是害怕他和顧卿晚的事兒再起波折。
這萬一徐國公老夫人也怨恨在心,覺得他欺負了顧卿晚,非要帶顧卿晚走呢,他脆弱的小心肝可經受不住如此的一波三折了。
他衝進花廳,見氣氛極好,顧卿晚坐在徐國公老夫人身邊,臉上帶笑。而禮親王妃和徐國公老夫人也是面帶笑意,瞧樣子是在寒暄,他才長鬆了一口氣。
禮親王妃卻忙招手道:“還不快拜見老夫人。”
秦御腳步沉穩下來,幾步到了近前,竟然撩袍跪地行了個大禮,道:“外祖母在上,請受外孫女婿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