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嚴懲蕭氏,對國公府來說,當真是百害而無一利。
顧卿晚含笑搖頭,柔聲道:“那外祖母就好好吃藥,趕快好起來,以後加倍疼愛我,補償我,晚姐兒可都等著呢。”
許老夫人連聲道好,想要抬手去摸摸顧卿晚的臉,可卻因沒氣力,只動了動手指。顧卿晚看到了,主動拿起徐老夫人另一隻手,將她乾瘦的雙手捧到了臉邊,自己靠上去蹭了幾下。
徐老夫人笑了起來,顧卿晚緊緊握了握她的手,道:“外祖母乖乖吃藥,會很快好起來的,只是晚姐兒卻不能再陪著外祖母養病了。我等下便要離開了,外祖母不要為我和哥哥擔心哦,我們都很好。”
她說著,鄭重的握了握許老夫人的手,神情愉悅,眸帶安撫,並沒強顏歡笑之感。
徐老夫人雖有無數話想和顧卿晚說,但她早已沒氣力,這會子不過是強撐著,才沒昏睡過去。她聽聞顧卿晚說要離開,只以為顧卿晚是要回禮親王府去,便只道來日方長,衝顧卿晚略動了動嘴,道了聲好。
顧卿晚便給她蓋了蓋被子,道:“那外祖母快閉上眼睛休息,我等外祖母睡著再走。”
從前都是老夫人哄著外孫女,如今倒像是反了過來,老夫人眸中難免閃過些感嘆,閉上了眼眸。
老人很快便睡了過去,顧卿晚又在床前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辭。
她回到鴻臚寺和顧弦禛簡單說了下國公府的事兒,便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洗去臉上易容,頓時感覺清爽了不少。
放下了一樁心事,是日夜,顧卿晚早早便睡了過去,只是到了半夜,卻不知為何,一個機靈醒了過來。
她是憑藉著敏銳的感知醒來的,因此剛醒來便覺得屋裡不大對勁,有種被人緊緊盯視著的感覺,顧卿晚扭頭望去,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果然,屋子裡有人!
一抹高大欣長,卻又異常沉默的身影就站在床幔外的不遠處,逼視過來的目光,猶如實質,非常熟悉。
顧卿晚臉色頓時一白,一下子坐起身來,抱著手臂,本能的往床裡挪動,顫聲道:“秦御?”
外頭,婁閩寧正要出聲,免得顧卿晚害怕,不想話音還在嗓中,便聽顧卿晚這樣問,他身子微僵,一時倒沉默了。
顧卿晚縮在床腳,一顆心竟有些慌亂的跳了起來。外頭的人不言語,也沒別的動作,不可能是刺客之流,所以那應該就是秦御了吧。
他想怎麼樣?他是怎麼發現她的?
顧卿晚驚慌過後,倒慢慢平靜坦然了下來,她瞧著那抹影子,再度開口道:“你走吧,我是不會再跟你回去的。”
婁閩寧又沉默了下,這才上前一步,道:“晚晚,是我。”
床幔後,顧卿晚狠狠怔了下,接著緊繃的背脊便靠在了床上,道:“婁世子?”
聽顧卿晚叫出這樣生疏且客套的稱呼來,婁閩寧心臟微微一縮,卻笑著道:“是我。”
顧卿晚怎麼也沒想到會被婁閩寧察覺出身份來,又愣了下,便禁不住開口道:“敢問婁世子是如何知道我在這裡的?除了這個,婁世子可還知道些什麼?”
婁閩寧何等敏銳之人,顧卿晚這樣問,他便瞬間從她的問話中聽出了隱藏在其後的擔憂警惕和戒備來。
他知道顧卿晚想問的是什麼,無非就是他是否已經知道顧弦禛回到京城,如今正以沈沉的身份呆在這鴻臚寺的事兒。
顧卿晚這是害怕他會對顧弦禛不利啊。
從前她心悅著他時,滿心的依賴信任,不知道從何時已經變成了現在的疏離和戒備。
相反,對於秦御,她雖然逃離,雖然不肯跟著秦御回去,但卻是全然沒有戒備之心的。想到方才顧卿晚誤會他是秦御時,只是讓其離開,半句都不多問的放心姿態,此刻婁閩寧心中五味雜陳。
他從前對顧卿晚的瞭解,便多過她自己瞭解自己,單單這會子功夫,婁閩寧心裡已然清楚,如今的顧卿晚,她的心裡有秦御,卻已經沒了他。
這個認知令他渾身僵硬,下午聽到顧卿晚的喃喃自語,得知她已經離開秦御,而翻騰起來的如同岩漿噴發一般的火熱情緒,以及那些衝動而又長埋於心的念頭,頓時便被一股比冰山還冷的挫敗和無望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