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閩寧若是直接向他討人,秦御大抵還不會如此氣恨,他偏拐著彎兒的算計人,企圖用大哥來壓人,秦御心頭的怒火便壓都壓不住了,盯視著婁閩寧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冷意。
婁閩寧聞言面色也沉冷了下來,微眯了眼眸,回視著秦御,道:“既如此,便算本世子欠燕廣王兩條人命,來日奉還便是。”
秦御聽婁閩寧這般說,放在扶椅上的手陡然握緊,神情淡漠,道:“本王要婁世子欠本王兩條人命又有何用?本王只要顧卿晚留下來!”
婁閩寧萬沒想到,秦御會直接這樣說,頓時一張清雋的臉便亦佈滿了寒意,面沉如水,唇縫緊抿。
兩人一站一坐,對視間,整個營帳剎那間便滿是劍拔弩張的寒霜之氣。
秦逸先前雖然懷疑過秦御對顧卿晚的態度,可後來又因秦御的反應否定了那想法,直到今日早上,眼見著秦御將暈迷的顧卿晚抱上馬車,他才又覺出不對來。
可他昨夜也是一門子官司,今日尚且自顧不暇,哪有功夫多想秦御的事兒,這會子秦御突然如此,秦逸只覺額頭青筋突突直跳。
一個是至交好友,一個是同胞弟弟,他從來就沒想過這兩人會因個女人鬧起來,這種情景對他來說,實在太詭異突然了,饒是秦逸性情再沉穩,遇事再練達,此刻也整個懵了。
秦逸最清楚婁閩寧對顧卿晚的感情,眼見婁閩寧神情已難看到了極點,他本能瞪了秦御一眼,沉斥道:“阿御!休要胡鬧!”
秦御聞聲卻猛然站起身來,平日對大哥多有敬重,當著外人的面,從來不會拂秦逸顏面,今日他卻還口道:“大哥,我不曾胡鬧。現如今,滿軍營的兄弟都知道,顧卿晚是我的女人,倘若今日我讓他將人帶走,大哥讓我以後如何面對滿軍將士!”
他言罷,踏上前一步,略微抬頭,幾分不屑的睥睨著婁閩寧,又道:“況且,婁世子今日是以何等身份來接顧卿晚?你與她非親非故,憑什麼便這樣理所當然的來管本王要人?!”
秦御這簡直是明知故問,那句非親非故,都是頗有些胡攪蠻纏之意。
婁閩寧眉頭蹙起,卻亦冷聲道:“晚晚是婁某未過門的妻子,古來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晚晚之父,唯今已故,長兄未在身邊,她的去留安置,自然該由我來決定。至於燕廣王所言,不過是一場誤會,燕廣王堂堂郡王,若然拿一場誤會來脅迫一個女子,豈不更加讓人貽笑大方?”
秦御卻並沒因婁閩寧的話被激怒,反倒哧然一笑,反唇相譏,道:“哦?既是婁世子的未婚妻,何以顧卿晚會當著滿營將士的面,親口承認是本王的女人?那時候你這個未婚夫君又在何處?更何況,據我所聞,自顧家被抄家,她和你婁世子的婚約已經解除了吧,不然你婁世子人雖不在大豐,可鎮國公府卻在,鎮國公府會眼睜睜看著自家未來的媳婦流落在外,受盡顛沛流離之苦?”
秦御這些話簡直是刀鋒犀利,一劍捅進了婁閩寧的心窩,這也是婁閩寧最歉疚之處,如今被秦御當面撕破,他一向清冷無波的眼眸不覺也染上了一抹血色。
秦逸見兩人針鋒相對,互不相讓,竟然越來越緊繃起來,忙上前扣住了秦御的手臂,沉聲道:“阿御,君子不奪人所愛,你若只因之前顧姑娘一言所造成的誤會,耿耿於懷,便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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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逸雖則也看出秦御對顧卿晚有所不同,然則婁閩寧對顧卿晚是何等感情,他卻更加清楚。
在他看來,顧卿晚和秦御相識也便一月間,相處應該更加有限,秦御即便是對顧卿晚有意,也該並沒多深。
他這個弟弟,他是知道的,從小便乖戾霸道,自己沾邊的東西,從不讓人,寧肯毀了,也不肯讓他人染指一點。
父王疼寵與他,皇祖母也格外偏愛,養的他性格孤傲,桀驁不馴,只准他拂別人臉面,卻不準旁人掃他一點面子。誰若敢讓他難堪半點,他便睚眥必報,非十倍百倍的還回去不成。
更有,因從小什麼都不缺,秦御除了習武上有些耐心,一直堅持了下來,旁的事情,從來都是三日熱度,對於喜愛的東西也是如此性子。
除了他那隻寵物墨猴,旁的縱再喜歡,也不過把玩上兩日便丟到腦後了。長了這麼大,更不曾見他對哪個女人表現出一點關注。
在秦逸看,顧卿晚當著眾人的面,曾明言是秦御的女人,此刻秦御不肯放手讓顧卿晚跟著婁閩寧走,多半也是因他方才話中所言,覺得丟了顏面,對部下們沒法交代。
故而他壓著秦御的手,又沉聲道:“子衍和顧姑娘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大哥不求你能做君子,然看在大哥的面子上,這次可否成人之美?”
秦御瞧向秦逸,卻見秦逸的眸光帶著幾分沉肅的懇切之色,他雙眸頓時也泛起了一層紅色,緊緊盯著秦逸,秦逸竟被他看的心神微顫,扣在秦御手臂的手,也略鬆了下,擰起了眉。
秦御雖不言語,然卻因為秦逸的話想起些久遠的記憶來。
從前他便知道婁閩寧和顧太師的嫡孫女顧卿晚訂了婚,那顧卿晚生在清貴的顧家,書香門第,而顧卿晚本人也是個有才氣的,早年婁閩寧還為顧卿晚到禮親王府搶過大哥的好幾次孤本藏書。
他記得五年前的冬天,他那裡得了本微雲閣主的《夢亭錄》,婁閩寧從大哥那裡聽聞後,便厚著臉皮非來討要,他那書是專門尋來給父王做壽禮的,自然是不給,結果最後還是被婁閩寧用前朝戰神鄧衝的金鱗戰甲將那本《夢亭錄》給換走了。
那時候他記得還問過婁閩寧,金鱗戰甲可比《夢亭錄》稀罕多了,幹嘛自找的吃這個虧。
婁閩寧卻是笑,道:“晚晚尋這本書兩年多了。”
當時他聞言後嗤之以鼻,婁閩寧是怎麼回答來著。
對了,當了他說,“阿御年紀還小,等長大了有心儀的姑娘就知道了。”
本是極為久遠,早便被拋卻到腦後的事情,此刻不知道怎的,便因秦逸的話,都清晰的浮現在了腦海中,甚至突然間,連當時婁閩寧臉上的寵溺神情,話語中的自得之意,都清清楚楚的浮現在了眼前,清晰的就好似昨日之事一般。
秦御雙眸中的血色愈發濃郁,和秦逸有五分肖似的長眉同樣擰了起來,眉宇間有著暴躁的戾氣,充斥了淡淡血紅的異色眼眸,眼底深處,卻好似有什麼破碎的東西,執拗且偏執的盯著秦逸,緩緩開口,道:“大哥果然讓我相讓?”
對著他這雙眼眸,秦逸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他心中咯噔一下,心道,難道自己都揣測錯了,阿御對那顧卿晚竟然是動了真心不成?
他正目光微閃,心思微動,想彌補兩句,卻不想秦御竟一下子退後了兩步,甩開了他的鉗制,一撩袍擺,又坐回了太師椅中。
他臉上已然恢復了清冷,目光漠然的看向婁閩寧,輕敲著扶手,道:“長兄如父,既然大哥開口了,本王若執意不肯放人,卻要傷及我們兄弟感情。只不過,人也不能就這樣讓你帶走,此事關乎顧卿晚,我們總該聽聽她自己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