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參將渾身一抖,硬著頭皮帶著軍醫進了後帳,入目就見顧卿晚被放在了平日裡秦御歇息的羅漢床上,兔兔正跪在她臉旁,一下下舔舐著顧卿晚濡溼的鬢角。
副帥這寵物墨猴,許參將自然是知道的,尋常根本不和人親近,瞧見兔兔如此,許參將一顆心不停往下沉,心道看來這位顧姑娘和副帥真有些不同尋常,這下完了,完了。
他不敢再多看床上一眼,忙忙垂了頭,正恨不能將王衛勇揍一頓出氣,就見秦御側開身子讓出了床前的位置,示意軍醫上前。
軍醫雖感受到了氣氛的凝滯,秦御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寒意,然到底事不關己,上前只簡單看了一眼,把了脈,便道:“回大將軍,這位姑娘身上的箭傷倒不礙大事,只是……”
“說!”秦御似有些不大耐煩,沉叱一聲。
那軍醫不敢再拖延,忙道:“只是這姑娘本身身體便積弱已久,氣血雙虧,這箭傷無異於雪上加霜,能不能抗的過去,屬下不敢保證。”
秦御聞言目光落在顧卿晚臉上,但見她鬢髮散亂,被汗水打溼,愈發顯得黑若墨染,一絲一縷的貼在額角,臉頰,脖頸上,映著佈滿疤痕的面龐,瓷白的頸項,有種破碎的悽美和脆弱。
他擰了下眉,抿了下唇,道:“你只管拔箭致傷,是死是活,但看她的造化吧。”
這就是真醫治不好,也不會治罪了。軍醫聞言長鬆了一口氣,忙忙吩咐人去準備熱水,湯藥等物。後頭許參將聽了秦御的話,也悄然透了一口氣出來。
“吱吱。”
兔兔焦急又興奮的叫了起來,秦御望過去,正好見顧卿晚眼皮顫抖,緩緩睜開。他往前跨了一步,略壓下身子來,道:“別亂動。”
顧卿晚是被疼痛折磨醒來的,肩頭鑽心的疼好像要將她整個人都撕裂了,睜開眼,頭腦暈沉,卻一時想不起發生了什麼,只看到眼簾前秦御一張俊面,搖搖晃晃的越來越清晰,瞧見他唇瓣動了動,卻又沒聽清他說了什麼。
顧卿晚也本能的張了張嘴,發出細碎的聲音,“妖孽……疼……我……”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她意識模糊,想問問自己怎麼了,然而人卻太過虛弱,聲音也氣若游絲,斷斷續續,秦御耳力過人,倒是聽了個清清楚楚,禁不住眉頭擰的更緊了些。
妖孽?這是什麼稱呼,這女人!
要你疼我?
哎呦,我的媽呀,這個果然是大將軍的女人啊,瞧這剛醒來就急巴巴撒嬌告狀起來了!
帳中很安靜,站在後頭的徐參將聽到顧卿晚斷斷續續的聲音,卻整個人都不好了,身影都禁不住搖晃了下,沒控制好一頭撞在了旁邊的屏風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秦御心裡窩了一團火,似是找到了發洩口,回頭盯視了許參將一眼,道:“召集諸將,帥帳議事!”
許參將只覺那一眼冷颼颼的,似有重石壓下,議事自然是要清算方才的事兒,懲罰出錯的人,他雙拳捏起,心裡忐忑,卻也不敢耽誤,忙應了一聲,轉身往外走。
腳步卻有些虛浮,走了兩步,禁不住又回頭瞧了眼,就見秦御往前行了一步,彎腰抬手扶在了顧卿晚的肩頭,口氣有些不好的道:“你這女人,中箭了,就不能安生一會?別動!”
秦御這種口氣,聽在許參將耳中,卻是充滿了憐惜的,至於口氣不好,那自然是衝著他們來的。
他懊悔的閉了閉眼,再不敢停留,快步出了大帳。
完了,完了,這回真是陰溝裡翻船,捅了螞蜂窩了。
帳中,顧卿晚被秦御一提醒已經回想起了先前的一切,想到自己竟然中了箭,頓時差點沒嚇的再度昏厥過去,只覺著肩頭又疼痛了幾倍。
她本能的掙扎了下,被秦御按著肩頭,牢牢送回了床上,沉聲道:“都說了別亂動!傷在肩上,不及要害,拔了箭也就好了。”
顧卿晚何曾受過這樣的傷?她最是怕疼,前世裡是個喝水被杯子燙下都要吹上半天的性子,如今冷不丁的就受了一箭,再聽要將箭生生從肉裡拔出來,想到這古代連個麻醉都沒有,也不知道會疼成啥樣。
她頓時便忘了所有,氣的也不知從哪裡生出些氣力來,抬起身子,隨手便一把揪住了秦御的衣領,紅著眼道:“我不拔!左右都要疼死,我還受這個罪幹什麼,你不是很厲害嗎,你不是叼的二五八萬似的,怎麼手底下淨養活些熊兵?就他孃的會欺負弱質女流,什麼強兵悍將,簡直比土匪還不如!果然什麼樣的人,養什麼樣的兵,做大將軍的自以為是,狂妄自大,就會衝女人逞英雄,底下的兵便也蠻不講理,毫無軍紀,欺辱女人,肆意妄為!你要不嚴懲,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她情緒明顯很激動,渾身也沒什麼勁兒,拽著秦御衣領的動作看似兇悍,其實軟綿綿的無力,只燒紅了眼,歇斯底里吐出的話,卻讓秦御臉上微紅,面子異常掛不住,心裡憋著一股火,燒的已宛若沸騰的岩漿。
見隨著顧卿晚的動作,從傷口滲出的血越發多,她的臉色也愈發慘白起來,他手起刀落,一掌劈在了顧卿晚的後頸上。
眼見顧卿晚軟綿綿的倒在了手臂上,揪在他領口的手也無聲垂下,秦御才吐了一口氣,將她安置在了床榻上,轉頭看向一旁縮著肩膀,恨不能將頭埋進胸口裡的軍醫,道:“還不過來拔箭!”
箭頭埋在身體裡的時間越長,帶來的危險也越大,對傷口復原越是不利,血也會一直滲透,眼見顧卿晚的半邊衣衫已經紅透,秦御的口氣也不大好。
軍醫哆嗦了下,忙忙上前,秦御便起了身,邁步就往外走。
軍醫卻上前一步,硬著頭皮道:“大將軍,屬下需要個人幫忙扶著這位姑娘,以免拔箭時,姑娘若是因疼痛亂動……”
秦御腳步一頓,目光落到了那軍醫身上,眼神不見多冷冽,可卻看的軍醫又哆嗦了一下,硬著頭皮道:“軍中也沒有女子,這姑娘本就氣血雙虧,箭傷之處雖然不在要害,可箭頭卻卡在了骨縫邊,引得失血極快,必須馬上拔箭止血,耽誤不得,只怕是等不到去城中找女醫,這個……大將軍不知可否留下來協助在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