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人原本覺得顧卿晚一個丫頭片子,根本就鬧不出什麼花兒來,大抵也是垂死掙扎,在拖延時間罷了。
豈料他是真想岔了,也不知是這丫頭運氣太好,還是真神機妙算,竟然就這樣讓紫夜樓提供的物證被推翻了,且紫夜樓自己也搭了進去,洗都洗不清了。
堂下的百姓們愈發相信顧卿晚姑嫂二人,吆喝著,讓他明察秋毫,孫知府額頭冒汗,雙目陰沉,衝著師爺丟了個眼色。
顧卿晚留意到,那師爺悄無聲息的繞進了內衙去,只怕是會有所動作。她不免蹙了蹙眉,卻也無能為力。
不過,事態到了這一步,再對莊悅嫻用刑,那這屈打成招的就太著於痕跡了。孫知府一時倒也沒再相逼,堂中陷入了僵局。
正在此時,外頭一陣騷動,有人道:“快看,明月樓的容娘子被帶過來了!”
說話間人群散開了些,容娘子哭著喊著被衙役押了進來,她鬢髮散亂,跪在堂上便磕頭道:“大人,冤枉啊,奴家是正經做生意的,從來循規蹈矩,怎麼可能去買兇害人啊!”
她說著便捶地嚎哭了起來,青樓的老鴇,唱唸做打那叫一個信手拈來,哭的一個委屈可憐,悲憤悽慘,一面哭一面就跪著去廝打鶯娘子,口中喊著,“你這個老賤人,什麼貨色,整日裡竟想著陷害人,汙衊老孃,老孃打不死你!”
鶯娘子也尖叫起來,道:“殺人了,毒害了我女兒,現在又要毒打奴家,大人救命啊!”
話雖這樣喊著,那鶯娘子手下卻毫不柔弱,和容娘子廝打在了一起,你扯我抓的。兩人平日裡就是死對頭,做清倌人時,爭花魁之位,當了老鴇,爭青樓領頭之位,誰都想壓對方一頭,卻一直誰也沒能如願,現在一招開打,簡直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瞬間便滾做一團,衣衫散亂,不成體統。
眾人目瞪口呆,便連堂上端坐的孫知府也震驚不已,一時看傻了眼。
顧卿晚卻趁此時機靠近廷凳,推開傻愣看女人廝打的衙役,將被按在廷凳上的莊悅嫻拉了起來。
“嫂嫂沒事兒吧?”
“無礙,晚姐兒你不該來的,這孫知府只怕……”
莊悅嫻神情焦急而擔憂,顧卿晚知道她也瞧出了孫知府的偏駁來,拍了拍莊悅嫻的手,令她稍安勿躁。
“快分開她們,成何體統!”
孫知府重重拍打著驚堂木,待得兩人重新跪好,堂下卻又傳來騷動,接著那師爺稟道:“大人,週記藥鋪的周掌櫃在堂下等候,言道他知道是何人下毒,請求上堂作證。”
孫知府雙眸微亮,點頭道:“帶上來。”
片刻便有個穿圓領衫的中年男人跪在了堂上,道:“大人,五日前已經入夜,小店已關門,卻有人偷偷摸摸敲開了小店的門,那人要了幾樣藥材,皆是含有劇毒之物,小人本是不予售賣的,可當時那人硬是塞給小人一百兩銀子,小人一時鬼迷心竅,便不顧朝廷禁律,售了她。後來小人這心裡便總有些七上八下的,前日小人在街頭恰好又撞上那前往醫館買藥之人。當時她到醫館雖帶著帷帽遮遮掩掩的,可小人還是從身形一眼將她認出,小人尾隨其後,這才知道那買劇毒之藥的竟是明月樓容娘子的丫鬟翠兒。”
這周掌櫃說到此處,四周已是一片唏噓譁然,就聽周掌櫃又道:“小人今日聽聞明月樓下毒一事兒,思前想後,總覺得此事甚大,不敢隱瞞,故而前來作證,也自首私下售賣劇毒藥物的罪名,請大人看在小人於案情有功的份上,從寬處置啊。”
周掌櫃前來自首,勢必要跟著遭殃,朝廷是不準醫館私下售賣大量的帶劇毒的藥材的,這周掌櫃不僅做了,結果還惹出了人命來,自然也不能輕易饒過。
正是因此,眾人便立馬信了周掌櫃所言,一時間情形再度翻轉。
“難道竟真是明月樓害人?”
“可方才那荷包經辨味兒,明明是紫夜樓的人塞給那莊氏的啊。”
“此案可當真是撲朔迷離,愈發難辨了。”
……
卻與此時,師爺又給鶯娘子施了個眼色,不動聲色的對了個口型,鶯娘子福靈心至,哭著磕頭道:“大人,奴家也有罪,奴家先前因死了女兒,太過激憤,太想讓兇手伏法,便……便鬼迷心竅,讓紫紅往莊氏的懷中塞了荷包,並誣陷於她,此乃奴家的不是,可奴家敢對天發誓,奴家絕對沒有冤枉那莊氏,我女兒紫海棠確實是莊氏所害啊,那些帶毒的胭脂水粉,已足夠證明此點……”
她說著突然神情一亮,好像想起了什麼來,又大聲道:“對了,奴家想起來了,昨日紫海棠的丫鬟小紅好像提過,莊氏給紫海棠上妝時,藉故說手上有傷,她是帶了鹿皮手套給紫海棠上的妝!”
孫知府眉目一銳,道:“小紅可在?”
“奴婢在……是,是這樣的,昨日上妝時,那莊氏確實說手上有傷,怕將汙穢血跡弄進了脂粉中,我們姑娘便讓奴婢尋了一雙鹿皮手套給其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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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卿晚望去,就見跪在那裡信口開河的正是昨夜跌坐在廂房門口喊鬼的那小丫頭,昨兒倒沒瞧出來,這小丫頭膽子竟如此之大,做起偽證來,竟然也滔滔不絕,半點不見心虛。
“這便對了,正因帶了手套,莊氏才經手染毒胭脂而毫髮無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