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阿凝一早就寫了封拜帖,讓人送到嶽州城南的袁家。
她特意來一趟嶽州,自然是為了能見馥兒一面。
他們此時是微服,所以阿凝只以馥兒昔日朋友的身份,寫個帖子送到袁府,馥兒見是她的信,必定會立刻派人來接她。
趙琰是按照慣例,每行至一個地方,就要出門去轉轉的,他拉阿凝一起去,阿凝不答應。她要待在客棧等袁府的人來接呢,多年未見的朋友,馬上就要見到了,她很是興奮。趙琰只好跟前幾日在廬州一樣,自己一個人去。
他一走,陸青山就悄無聲息地出現了,護在阿凝門外。
沒想到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
“還沒人來接我麼?”阿凝推開房門,有點不耐了。
陸青山道:“沒有。夫人還是先用午膳吧,若是餓壞了,屬下實在擔待不起。”
阿凝只好悻悻道:“好吧。但是我想去別的地方吃。這家客棧的廚子不行。”早膳做得那麼難吃,想必午膳也是一樣。
趙琰不在,陸青山哪兒敢帶著她亂逛?便還是帶她去昨日吃飯的那家酒樓。
結果剛進去,就看見牆角處蹲了個孩子,看見她就一臉興高采烈地朝她奔過來,“大姐姐!”
正是昨日賣覆盆子的那個孩子。他手邊還提了一小籃子紅彤彤的果子。
“我就知道大姐姐會再來。”他獻寶似的把那籃果子遞給阿凝。
阿凝使了個眼色給陸青山,陸青山不知道昨日的事情,便拿了銀子給孩童。孩童連忙搖頭,“我不要的!”
這時,剛好有小二哥端了一盤子燒雞經過,阿凝就聽見孩童的肚子咕嚕一聲響。
阿凝輕笑道:“那好,你送我一籃果子,我送你一頓飯吧。”
她特意點了許多菜,讓他一起吃。他開始還推辭了,但最後抵不過肚裡的飢餓,坐下來吃了。
跟幾日沒吃飯似的,一陣狼吞虎嚥。
阿凝給他夾了菜,有些心疼地拍著他的背,道:“你叫什麼名字?”
“秦弋”
“今年你多大了?”
“五歲。”
阿凝吃了一驚,“才五歲呢,這麼小就出來單獨賣果子,你爹孃不擔心麼?”
孩童吃飯的動作頓了頓,沒說話。大約是不想談這個,他抬頭看阿凝,“我聽大姐姐的口音,定是外地人。大姐姐是來江南遊玩的吧?這嶽州城可有不少好玩的地方……”
他津津樂道地開始講起來,這言談完全不像個五歲的稚兒,想必也是家中有變故,不然不會早慧至斯。
阿凝聽他說的精妙,便有點後悔今日沒跟趙琰一起出去逛。
飯後,阿凝又讓陸青山給了一錠銀子這孩童。孩童跟見了觀音菩薩似的,這次乾脆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
他磕完頭後,又笑著對阿凝道:“姐姐今日要出去逛麼?不如我帶姐姐一起吧?買來的覆盆子並不是絕頂,自己動手摘,挑大個兒的,邊摘邊吃,那味道才是絕美呢。大姐姐要不要去試試?”
陸青山見阿凝似乎有些意動,有點急了,低聲對阿凝道:“夫人,不若等四爺回來再去吧?”這一離城,若是出了什麼岔子,陸青山幾個腦子都不夠砍的。
那孩童看了眼臉色沉肅的陸青山,道:“這位侍衛叔叔別擔心,那地方就在我娘住的山上,不是什麼危險的地方。如果不信,我可以帶你們去見我娘。我娘也是京城人士,想必看見姐姐會很開心的。”
阿凝思索一陣,道:“我們就到郊外轉轉吧,不會有什麼事的。你留個信兒給四爺,交代一下去向就是。”
儘管有趙琰昨日那番說法,阿凝還是拒絕不了這個孩子,那孩子眉眼之間,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阿凝前幾日在淮州遊過山了,大約以為江南的山都跟世外桃源一樣美如仙境,立刻吩咐陸青山去僱馬車。
江南的山,都是溫柔起伏的,連綿一處猶如山水墨畫,給人以柔美之感。嶽州城外的孤雲山,便是如此。
孤雲這名字,取自山前的孤雲寺,然而當地人對這山還有一個別稱,叫野莓山,盛產野莓而聞名,覆盆子便是野莓中的一種。
這野莓雖然生得漂亮,味道也甘甜,卻因出生微賤而難登大雅之堂,所以也沒多大的名氣,很少外銷,也難怪身在京城的阿凝以前沒見過。
孤雲山山腳下,有一座僻靜的小院,那是嶽州城中某個世家大族的偏院,彷彿已被荒廢多年了,沒個來往的人氣兒。
陽光正好,阿凝的馬車停在小院前,和馬伕一同坐在前面趕車的孩童跳下了馬車,扭身朝馬車道:“大姐姐,到我家了,你進來喝口水麼?晚些時候去了莓樹林,就沒得歇息的地方了。”
阿凝掀開簾子,看見這庭院素淨清幽,透著隱隱的寒意,她莫名覺得有些冷。現在趙琰不在身邊,護衛只有陸青山一個而已,她也不能隨便什麼地方都闖。因此便道:“不用了,我在客棧歇得夠久了,咱們直接去莓林吧,不然到時候天該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