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黑崖。層層疊疊的夜色雲朵將月亮籠罩住,看不見亮光。
阿凝大聲哭著,她掙不開趙玹,還被他緊緊擁著。趙玹不自覺地想要親吻著她的臉,她怎麼都避不開。
他是她的仇人,卻要承受他的吻。她忽然覺得一陣噁心,胸口翻騰著要吐出來了。
趙玹連忙鬆開她,“阿凝!怎麼了?”
對著地上乾嘔了一會兒,什麼都沒吐出來。當然吐不出來了,自從積雲寺被綁之後,她就沒吃過東西。
“你滾開!我怎麼了?我是被你噁心到了!”她眸中的恨意讓趙玹的心頭疼得一陣陣發顫。
“阿凝……”他喃喃低喚著,如水溫柔的目光落在她滿是恨意的臉上。
“哈哈!”阿凝忽然笑起來,“剛才不是還想把我殺了麼?現在裝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給誰看?你是個十足的偽君子!趙玹,我錯看你了!”
趙玹的身子忽然顫了一下,彷彿遭到什麼難以承受的打擊,面色竟比阿凝的還要灰白。
阿凝趁機低頭狠狠咬了一口他的手腕,在他鬆手之際,轉身跑了出去。
“阿凝!”趙玹見她瘋了一般朝懸崖跑去,嚇得肝膽欲裂,“阿凝!不要!”
小姑娘已經沒有理智了,她一絲害怕都沒有,也縱身跳下了懸崖。撲過來的趙玹只來得及抓住她一角雪白的衣裙,柔軟的絲綢料子嘶啦一聲裂開,留給他的只有一方小小的布帛。
“阿凝——”撕心裂肺的喊聲,在山峰中響起,驚起林中無數夜鳥。
當榮成悅親自來找趙玹時,趙玹還呆呆坐在懸崖邊上。
這已經是第三日了。榮成悅走到趙玹身後,“你父皇已經歸天了,但是還未對外宣告。京裡的事情,我也已經安排得差不多了,現在是絕佳時機,你為何還不回京?”
趙玹依舊沉默著。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玹兒,你是想一輩子留在這裡不回去了?”
“我累了。母妃。”他輕聲道,“你說得對,我不想回去了。反正……皇位,權勢,都是母妃最愛的東西,如今得到了,母妃自己享受去吧。”
“你胡說什麼?”榮成悅厲聲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趙玹冷笑一聲,站起身來看著榮成悅,眸中的冷意堪比千年寒冰,“不管什麼事情,你都說為了我。這是你最好的遮羞布。如今看來,不過是你自己棧戀權勢,擅弄權謀的藉口而已。”
“你!”
“當初我們說好了讓凝秀做阿凝的替身,母妃為何不和我說一聲就臨時變卦?母妃說讓我做皇帝,呵,這樣被自己的母親戲耍的皇帝,做了也是徒惹天下人笑話,不做也罷。”
凝秀最不像阿凝的地方,就是一雙眼睛。她學了阿凝很久,不止舉止神態,就連聲音也能模仿得很像。用黑布擋住眼睛之後,遠遠看著的確很難辨認。當初趙玹以阿凝身邊保護的人太多,劫下她難度太大為由,提出讓凝秀做綁架的替身,只是唬一唬趙琰而已,沒想到最後變成了阿凝本人。
自己差點把阿凝推下懸崖……他想,或許現在就是老天在給他懲罰吧,看著她跳下去的剎那,他的心魂也跟著碎裂,如今留下的,只是一具孤獨的、失去意念和渴望的行屍走肉。
沒有誰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而已。
他多想追著她下去,就像她追著趙琰一樣。然而,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沒有這個資格。只有四哥陪著她是最好的,她定然也希望如此。
榮成悅道:“說來說去,你還是沒忘記那個女人而已。我就知道是這樣,你若真的忘了她,又怎會堅持讓別人做替身?”
趙玹聲音淡淡的,透著幾分悲愴的涼意,“母妃現在如願以償了,殺了她的同時,也殺了我。您老人家可覺得快意?”
“你以為趙琰真那麼好糊弄嗎?若不是真的榮宸,他絕不可能按照你說的做!”
趙玹冷笑道,“他當然不好糊弄。可是隻要有一絲是阿凝的可能,他就必然會聽我的。”
趙玹知道,趙琰絕不會拿她打賭,哪怕只有一丁點兒的失去她的可能性。因為……他自己也是這樣。
可是現在,什麼都結束了。御雁峰下,瘴氣瀰漫,進去的人根本無法呼吸,說不定很快變成一堆白骨。這種情況連尋人的機會都沒有。他當初就是看上這點,才讓趙琰跳下去的。
“你走吧。”趙玹淡淡道,“以後也不要再來找我了。”
御雁峰上,天高雲淡,輕風吹拂。
趙玹望著前方的茫茫嵐煙與重疊峰巒,淒冷到極致的心境忽然有種異樣的平靜。他喜歡的女子,他糾纏了她這麼久,帶給她的,似乎從來只有痛苦。他早就應該放手的,可她在他心裡埋得太久太深,彷彿一顆刺,已經長在他的血肉裡,與他的心融為一體,他沒辦法□□,只能一邊痛著,一邊還是不由自主地朝她趨近。
如今,只剩下刻骨的、漫山倒海的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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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讓他痛死在這裡吧,這樣她會不會原諒他呢?
不知過了多久,趙琰迷迷糊糊地醒來,視線逐漸明晰。眼簾中,兩邊是望不到頭的陡峭山壁,山壁中間夾著一線光芒。他就躺在山壁間的夾縫裡,彷彿隨時都要被壓在中間。
他抬起頭,一眼就看見離自己很近的阿凝的身影,眉頭緊緊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