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的話無疑讓洛達爾和艾婭有些尷尬。但畢竟都是買票乘坐的,兩個婦人也並沒有什麼和他們爭辯的餘地。
到了七點整,火車到站了,巨大的蒸汽機的聲音讓柯琛三人都有些驚奇。雖然在1879年西門子已經研發出了第一臺電力驅動的火車,但在這個時間點,不可能普及開來。火車頭冒出陣陣白霧,讓柯琛有種參觀工業博物館的觀感。
就當要登車時,早紀突然“啊”了一聲,轉頭往後走了幾步。
“怎麼了?”柯琛急忙追回來。
“今井悠他還在貝克斯里,他身上沒有錢,我們放任他不管……”
柯琛這時也才一拍腦袋想起忘了一個人,甚至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他。畢竟還是自己的一記手刀擊暈了他,讓他臥床休息。
“老林!”他喊住了正在登車的林胤,說道,“你們先去那裡,我去照顧今井悠。”
林胤也像是被人拍醒一般,趕緊將已經登上去的一隻腳收回來,衝到柯琛身邊,從口袋裡掏出一英鎊塞到柯琛的手裡,再將裝著黃金的包放到他手上,說道:
“三天後的早上九點,大本鐘的下面見。”
柯琛點了點頭,接過東西,正要轉身離開。洛達爾因為等不到林胤等人,將艾婭安置好以後,也跑下車,觀察情況。知道柯琛要回去,趕緊提議道:“從這裡也可以坐返程的火車,轉一次車就可以到達貝克斯里,我去幫你們買票!”
說著,便跑到售票處,幫柯琛買了一張上等車廂的車票,在火車開動之前,塞到他手上。三個人衝上了列車,匆匆離去。
柯琛看著這張油墨印出來的車票,不敢摺疊,只能小心翼翼地放在手上,等待火車的到達。
林胤一行人登車以後,坐到了一起。但令他們感到不舒服的是,剛剛出語嘲諷的兩對夫婦也坐在不遠處。就在洛達爾坐下時,其中一個臉長得像法棍、臉上抹了一層厚粉的婦人立刻捏起鼻子,嫌棄地捏起鼻子,說道:“好難聞,這車廂怎麼什麼人都能進來。”
“政府應該需要出臺一些法律,來禁止某些不應該的人乘坐火車。”法棍婦人的丈夫應和道。
“怕不是撿了誰的錢包來體驗一次的吧!”另一個胖得像球一般的婦人大聲笑道。
“撿?指不定是怎麼到手的呢。前幾天我就在街頭看到有黑人因為偷東西被警察逼在牆上,額頭都被蹭出血了……哈哈哈哈哈。”法棍婦人也笑起來。
洛達爾和艾婭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臉上只是剛開始有些變化,但很快也就恢復了平常的樣子,此時他們也只想好好休息,畢竟奔波了一夜。
林胤則是照常,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閉目養神。
“林先生,你怎麼看?”早紀突然問道。
“嗯?你是說……”林胤睜開眼睛,似乎對於早紀的提問有些驚訝。
“這樣的歧視,太過分了!”早紀的臉上掛滿了忿忿不平。
林胤輕輕地搖了搖頭:“時代使然,我們這些小人物根本改變不了什麼。矯正了一兩個人也矯正不了一個時代,所以我給出的看法是,別去管他,別讓他壞了自己的心情,做好自己就可以。”
“你也太犬儒主義了……”早紀還是有些不服氣,“時代的改變也需要小人物的努力……”
林胤換了嚴肅的語氣說道:“你這麼說當然沒錯,我也支援,但現在也還沒到時代。二戰後美國從上到下,從總統到每一個人,都盡力消除歧視,一直到我們的時代,歧視也沒有被完全消除,甚至可以說是仍然相當嚴重。更何況,歧視這種東西相當主觀,某種意義上也很抽象,你強行去矯正一些人的觀念,灌輸你的觀點,大部分情況下只會適得其反。關係到時代的改變,最重要的已經不僅僅是個人的努力了,而是一個奇點,一個扭轉局勢而爆發的奇點。”
“但是這樣的奇點,本身是一個質變,而質變離不開量變,沒有一點點的改變無法做到真正的質變!”早紀似乎還是有些不服氣。
林胤似乎也思考起來,看了看前後,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煙收了起來,咬著自己下唇,過了好一會,才緩緩說道:
“你這其實是跳出了時代看問題,沒有環境背景的推動,你在這樣一個環境中即使是做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勞的。況且,從另一個方面來說,我以我的職業來出發,我不會去故意惹事上身。當然,如果你想出手教訓一下旁坐的小丑,我還是十分支援的,甚至能幫你出一些點子。剛剛可能是我看得太宏觀了。”
早紀的臉色也終於緩解,看向那兩對夫婦,開始謀劃些什麼。
洛達爾和艾婭則是一臉懵地聽著兩人的對話,似乎對這些東西毫無概念。
就當穿著制服的列車員走進車廂,開始十分禮貌地檢票時,那法棍一般的婦人終於開始發作了。
在檢查完票以後,她喊住即將到林胤方向的列車員,大聲說道:
“那些黑鬼太臭了,我希望你能把他們帶到別的車廂去,不管哪裡都可以,反正不要在我的面前,不然我的鼻子被燻出了問題,鐵路公司是要負責的。”
列車員一轉身,才發現火車上竟然坐著兩個黑人。在這樣一個按膚色人種隔離的時代,列車員自然是不會多客氣。
“兩位,有人對你們提出了意見,請你們離開這個車廂。”
洛達爾和艾婭有些緊張地抱住了行李,有些歉意地看著林胤和早紀,準備起身。
林胤立即按住了洛達爾:“別動,怎麼,一個臭婆娘的話就要讓兩個年輕人遷就?這我不同意。”
“先生……”列車員也沒想到林胤會直接阻攔,只好繼續解釋,“黑人是不能坐在這個車廂裡的。”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他們和我們有什麼區別嗎?或者說這位年輕的女士還沒有旁邊這長得像法棍和德國黑麵包一樣的婦人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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