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薇有些慌神,探身抓著蔡嫵的手喚道:“阿媚……你要是心裡難過你就出來,你別這樣一聲不吭地嚇我。”
蔡嫵搖搖頭,安撫地拍拍唐薇,然後露出一個悽然自嘲的笑:“我沒事。只是想起一些事情還沒處理,……我覺得……我該回去了。”
唐薇看著這樣的蔡嫵,也不敢多少什麼,只好站起身,親自把蔡嫵送到廳門口,然後又吩咐了身邊的貼身侍女,帶人把蔡嫵送回軍師祭酒府,並且特別囑託:注意看著蔡夫人,一有什麼不好,立刻來回報。
但實際上,唐薇對蔡嫵這種會哀傷過度的擔憂在蔡嫵回去的一路上被證明絕對是一種關心則亂。在回程之中,蔡嫵表現的特別的安靜,像是一個在緬懷故饒垂暮老人,又像是一個懷戀童年玩伴的沒長大娃娃,臉上帶著從容和回憶,腦中不斷的閃過早就被她埋藏多年幾乎遺忘的記憶:
她記得她和管休初見面時,是她掉落第一個牙齒的時候,那時他笑著問她:需要幫忙嗎?她呆呼呼下意識地回他一句:你認識它長什麼樣嗎?
她記得她和管休去看皇埔嵩將軍的大軍時,管休無限憧憬地感慨:好男兒當如此。她記得她那時回他盛衰乃是平常事,興亡不過百姓苦。
她記得他笑意溫柔地問她:他出行她可有要帶的東西。她當時怎麼來著?她:沒什麼要帶的,你自己平安回來就好。他送她的十一歲生辰禮的髮簪上刻著“非卿不娶”,他是承載過她童年夢幻的人,他是她平生第一個辜負的人,他還是……第一個吻她的人。
蔡嫵慢慢地回想著漸漸地覺得胸口悶意上湧,眼前發黑,偌大的車廂,像是有人在跟她爭奪空氣,一樣,讓她好一會都緩不過氣來。
蔡嫵捂著胸口,拿手帕堵住嘴,壓抑地嗚咽出聲:又是一個!又是一個!威兒離家遠走,志才先生和毓秀姐姐撒手人寰,孟珊姐姐時日無多,于吉道長求仁得仁,如今,又是一個……一個青史留名,永垂千古的!夠了,真的夠了!她受夠了再聽到噩耗的煎熬,她害怕再聽到將來有一,自己又一個相識將離開人間,與故友永世別離。
蔡嫵哭的聲音很壓抑,帶著對故友去世的哀慟和心傷,對人世的困惑和對生死的不解。她覺得自己這麼些年,在某些方面上實在不算有太大的長進,儘管論起可以耍聰明鬥心眼兒看透紛紛雜雜事上她比以前好了許多,但對於生離死別,她還是如幾十年前一樣不見超脫,依舊帶著人間煙火哀慟不已淚流滿面。
被唐薇打發來的侍女在聽到蔡嫵車裡傳出聲響的第一時間示意車伕把車駕趕到了避人處,一個人站在車外,靜靜地聽著裡頭的動靜。等到蔡嫵漸漸平息下來,她才示意車駕開動。
蔡嫵在到了家門口,從車裡出來時,很感激地衝唐薇侍女笑了笑,轉過身,又成了那個端莊文淑的蔡夫人。
家裡郭照跟郭奕兩個在她回來時,正想方設法地逗著郭滎變臉:郭滎傢伙也不知道受誰的遺傳,有事沒事就愛擺出一副無比正經無比嚴肅的表情。再配上那張跟郭嘉酷似的長相,爺倆一出去,立刻就形成及其強烈的對比效果。許都不少人都會疑惑:奉孝兩口子都挺隨和愛笑的兩人,怎麼他們家二公子倒是常繃著張臉呢?這是跟誰學的?
蔡嫵進門的時候,郭滎正被挑逗的心煩,又牢記先生教誨,不能對長輩發脾氣,只好萬分不耐地轉過臉去。這一轉臉不要緊,正好就看到了蔡嫵眼圈紅紅地進了廳門。郭滎一下子找到訴苦物件,邁著短腿跑到蔡嫵跟前一把抱住她的腿期期艾艾地抱委屈:“娘,大哥和阿姊欺負滎兒!”
蔡嫵不太有心情地摸摸兒子額頭,看著兒子真無憂地臉忽而又覺得鼻子發酸:管休哥哥若還活著……一定也有孩子了吧?他的孩子是不是是像滎兒這樣古靈精怪還是像奕兒這樣頑劣調皮亦或者像他時候那樣沉穩懂事?
郭滎訴完苦發現老孃沒像以往那樣呵斥老哥兩句,不由疑惑地抬起頭,待看到蔡嫵眼睛以後,微微一愣:“娘,誰欺負你了?”
蔡嫵笑了笑,摸摸兒子腦袋,旁邊兩個正望著她一臉關切的孩子:“帶弟弟下去。娘想一個人靜一靜。”
郭照抿了抿嘴,沒話,扯了把要開口詢問的郭奕,微微搖頭後,帶著倆弟弟一起出了廳門。
蔡嫵一個人在桌案後撐著額頭,雙目微闔,神情黯然。過好一會兒,她才像忽然想起什麼一樣,豁然睜眼,對著今當值的杜蘅道:“去讓柏舟到書房拿紙筆信封來!”
杜蘅沒敢怠慢動作迅速地跑下,再回來已經拿了擺好紙筆信封的托盤奉到了蔡嫵面前。
蔡嫵提筆沉思片刻後神色凝重,目露希望運筆如飛地寫就一封長信,然後遞給杜蘅:“著柏舟速速派人把信送去潁川大舅爺處。不得延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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