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奕呆了呆,低著頭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自稱大丫的女孩:“你……多少錢?”
大丫眼睛一亮,伸出一把手:“五文。大丫只要五文就夠了。”
郭奕聽了轉向柏舟,扯扯柏舟衣角,聲音暖糯:“柏舟叔叔?”
柏舟揉了揉郭奕腦袋,一言不發地從袖子中掏出荷包數了五文遞給大丫。大丫驚喜地接過,然後取出其中三文轉身交給身邊的幾個同伴,聲音哽咽:“我要走了,這些你們拿好。能換半個餅子的。”
幾個剛才一直不吭聲地孩子似乎已經習慣這種離別一樣,沉默地接了錢,然後各自抱抱大丫,又蹲回到自己原來的地方,繼續等著下一個買主到來。
郭奕看的似懂非懂,柏舟似乎被勾起往事,閉著眼扭過頭去不忍再睹。
等傍晚回到家的時候,蔡嫵發現自己家兩人出去,回來卻成了三個,不由很是驚訝。郭奕垂著腦袋,一副悶悶不樂地模樣給蔡嫵講述完整個經過,然後抬頭看著蔡嫵,生怕她不同意一樣道:“娘,留下她吧。她她什麼都可以乾的。而且……而且她不貴,真的。”
蔡嫵聽完淡笑了一下,轉看向杜若,發現杜若正一臉恍惚地看著這個髒兮兮瘦巴巴的姑娘,眼神哀傷黯然。蔡嫵眼睛眨眨轉向廳中侷促地卷著衣角的姑娘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回夫饒話,奴家沒有名字。因為在家裡排行最長,所以爹孃他們就喚奴家大丫。”
“大丫?”蔡嫵笑了笑,看著杜若道:“倒是讓我想起你當初入府的情形了,我記得你那會兒是江…四丫頭?”
杜若點點頭,有些恍惚地幽幽道:“杜若這個名字還是姑娘給取的呢。杜若記得您那時:‘以後有人問你叫什麼,你就你叫杜若,山中人兮芳杜若的杜若’姑娘,您……”杜若咬咬唇,看看廳中的姑娘,又看看蔡嫵,嘴巴張了張,卻終究還是低下頭沒有出一句求情的話。
蔡嫵在心底輕輕地嘆了口氣:杜若憐惜這個姑娘,從這丫頭進門時候她就知道。或許是因為她們經歷相似,或許是因為杜若寵郭奕,不忍郭奕傷心,反正自杜若看她的那一眼裡,蔡嫵發現杜若想挽留的意思。
“大丫這個名字以後就別叫了。打今起你就叫杜蘅吧。”
新的了名字的姑娘一下子跪倒在地,給蔡嫵磕了一個頭後,眼睛泛淚,語氣難掩激動地:“杜蘅……杜蘅謝夫人賜名。”
蔡嫵抬手示意杜蘅趕緊起來,然後叮囑:“你會什麼就告訴你杜若姐姐吧,明讓她給你安排事情。行了,這會兒時候不早了。杜若,你帶著她到廚房,看看周媽那裡還有什麼吃的,給這孩子拿點兒先墊墊肚子,然後找套乾淨衣服給她。我去你們姑爺那裡看看。”
杜若很是欣然地答應下來,帶著杜蘅走去廚房。蔡嫵拉過自剛剛開始就一直乖巧沉默的郭奕問道:“奕兒,今出去怎麼那麼不高興了?”
郭奕垂著頭,挨挨蹭蹭到蔡嫵跟前,抱住蔡嫵把臉埋在自家孃親衣料中,聲音悶悶地:“杜蘅告訴奕兒,她不想被吃掉……娘……這是什麼意思?”
蔡嫵心頭一震,摟著郭奕的手也微微緊了緊,終於還是咬咬牙問道:“奕兒可知外面糧價多少?”
郭奕搖搖頭沒有話。
蔡嫵摸摸兒子腦袋,聲音發澀:“外面一斛谷是四十萬,豆麥二十萬。杜蘅一個半大姑娘卻只值五文。奕兒,這就是糧貴人賤,無糧可吃,人卻還要生存,怎麼辦?”
郭奕豁然抬頭,看向蔡嫵的眼睛裡閃的全是難以置信的光,嘴嚅囁了幾下,才艱難得答道:“所以……吃人?”
蔡嫵閉目點點頭,然後拉過兒子,一字一頓地道:“奕兒,你要記住:這個世界上,最可敬的不是皇后土,四方神鬼,而是人類自己。最可怕的也不是瘟疫病災,命無常,而是人類自己。”
郭奕眼睛茫然地望著蔡嫵,一時愣怔沒有反應。蔡嫵見此不由心中一揪:他再怎麼早慧也只不過是個三四歲的孩子,要是放現代,不定還在幼兒園玩拼圖擺積木呢,他怎麼可能理解這些東西。於是蔡嫵疼惜得拍拍兒子:“現在不明白也沒關係,等你長大了,自然就知道孃的什麼意思了。好了,不這些了,娘還得把杜蘅的事給你爹爹,奕兒要和娘一起去你爹爹書房看看嗎?”
郭奕很罕見地沉默了下,搖搖頭鬆開蔡嫵的手:“奕兒該去休息了,就不跟著娘一起找爹爹了。”完也不待蔡嫵反應,撒開腿逃也似的奔出門外。
蔡嫵看著兒子離開,呼吸滯了滯,輕嘆一聲,終於還是向郭嘉書房走去。
而走到書房門邊時卻聽到裡頭柏舟的聲音:“先生,事情經過就是這樣。是柏舟一時心軟,慫恿了公子,柏舟辦事不利,請先生責罰。”
裡頭郭嘉沉默一陣,輕笑著問道:“辦事不利?怎麼辦事不力了?柏舟,你有惻隱之心是好事啊。先生幹嘛要罰你?”
“先生……可是……這麼個年景,柏舟又帶人回來,給家裡添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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