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陵看著他, 慢慢地說:“你的房間裡有這麼多書, 總不能是一開始就全部搬進來的。你後來又往房間裡面運過書, 是嗎?運的書又是你自己搬的,還是有人幫忙?”
他之所以這樣說,是想起陳尚書曾經提起過周高懷改題的事情,那麼所參考的書目自然也是不同的。
果然經過白亦陵的提醒, 周高懷豁然開朗,連忙道:“不是, 這書是放在書箱裡面, 讓別人幫我搬進來的。對, 搬箱子的人進來過。”
他這句話聲音說的很大, 是因為被提醒之後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大秘密, 可是說完之後仔細一想,周高懷又懵了:“搬箱子進來的是兩名在留明閣幫工的小廝,當時放下箱子就走了, 我就在旁邊站著,看他們年紀小,還一人賞了幾吊錢。”
言下之意是,他們根本就沒有作案的時間。
白亦陵道:“他們走了之後呢,你做了什麼,為什麼沒有立刻把箱子開啟, 把裡面的書拿出來?”
周高懷瞪大眼睛,脫口說道:“你怎麼知道?!”
裝過書的兩個大箱子還放在房間一角,摞起來高度幾乎到了人的大腿處, 白亦陵隨手在上面拍了拍,空箱子裡面發出迴響。他把箱子的蓋開啟,朝裡面看了看。
白亦陵道:“因為你要是當時開啟看了,今天我就用不著站在這裡查案子了。”
周高懷對辦案子這方面不熟悉,一時還有點跟不上白亦陵的思路,跟著進來的閆洋卻一下子明白過來,說道:“六哥,你的意思是,當時箱子抬進房間中的時候有人?”
白亦陵道:“對。你看箱子這麼大,如果是練過武的人,身體足夠柔軟,要躲進去綽綽有餘。最重要的是,我方才發現桌上的書裡面,幾本封面上有皺痕。”
白亦陵走到桌面,將有皺痕的書拿起來,跟周高懷其他的書作對比:“我跟周侍郎也算是相熟,知道他是愛書之人,自己翻閱的時候,怕是捨不得將書本翻出這樣的皺痕來。房間有沒有別人進來翻看他的書,所以說也就只可能是運過來的時候弄皺了。”
白亦陵的思路很清晰,既然試題洩『露』了,那麼肯定是有人把題從這個房間裡面弄出去。所以說,不管是手寫傳遞紙條的方式,還是人為記誦的方式,總得有人進去再出來,卻沒有被發現。
因此那個人進來的時候怎麼進來的,出去的時候又是怎麼出去的,這就是問題的關鍵。從這個角度來尋找可能『性』,問題就會簡單很多。
周高懷也覺得有道理,努力思索:“當時……我記得當時箱子抬進來的時候正好趕上隔壁的幾位大人邀我過去,共同商議事情,所以我沒有來得及把箱子開啟。”
現在想想,很有可能那些書就是被掐著這個時間送進來的,為的就是讓他沒有功夫檢視。
兩個箱子裡的書完全可以是一個裝滿,另一個裝的半滿,再藏個人,等到周高懷離開,人從裡面出來,只消將兩個箱子裡的書相互勻一勻,便不會讓人發現破綻了。
閆洋道:“六哥的意思是,周大人離開的這段時間裡,書房裡其實是有人的,可是外面一直有侍衛看守,那個人又如何離開呢?”
白亦陵道:“這就得請周侍郎好好講一講,當時都發生過什麼了。”
周高懷仔細地思考了一番,說他看著人將箱子放進來之後,同幾位大人一起議事,而後又吃了點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書房,開啟箱子。
白亦陵道:“箱子裡的書沒有裝滿吧?”
周高懷點了點頭,這就進一步證明了剛才的推論是正確的,他說道:“但雖然如此,外面的守衛還在,並沒有離開過,那個人肯定出不去啊。”
白亦陵沉『吟』了一會,問道:“如果當時,他確實沒離開呢?”
這句話生生把周高懷問了個哆嗦,喃喃道:“不可能吧……”
但剛才聽著白亦陵說了那麼多,他就算對辦案子的相關事宜再不熟悉,怎麼也該受到些啟發,這樣一想,又忍不住說道:“不過我回來之後,確實沒有再檢查旁邊的櫃子和床下、簾子後等地方……後來過了半個多時辰之後,覺得有點困,還在窗前的小榻上躺著睡了一會。難道那個時候他就在什麼地方藏著?”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但白亦陵可是被當年北巡檢司的第一變態胡蓬養過的人,這種情況對於他來說還是小意思了。他的關注點在於,周高懷說他在小榻上躺著睡了一會。
白亦陵走到小榻前站了一會,蹙眉沉『吟』,過了片刻之後,忽然回身,指著從進門開始就縮在一邊儘量降低存在感的翠枝,向周高懷說道:“那天她有沒有給你送過幾件一樣的衣裳?”
周高懷那邊還在想,翠枝已經猛地看向白亦陵,滿臉駭然,簡直就像白日見鬼。
白亦陵道:“看來我沒猜錯。”
他說道:“那個進到這個房間偷題的人,是扮成周侍郎的樣子出去的。當週侍郎入睡的時候,他正躲在房間裡,趁著這個機會換上一模一樣的衣服,然後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只要計算好時間,也不容易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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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一張紙拿出來,放到桌子上:“留明閣的侍衛們在進行看守的時候,每隔三個時辰換一次班。那麼如果疑犯出來的時間是一批侍衛在值守,等到真正的周侍郎出來時,侍衛們又換成了另外一批,誰都不願意在自己當值的時候出漏子,這件事就很容易被搪塞過去。”
白亦陵這樣一說,周高懷也一下子想起來了,他當時醒來之後躺在地上,還以為自己是在睡夢中無意滾落的。出門時旁邊一名侍衛也驚訝地問了一句,說周大人在房中啊,他也沒多想,只當是打個招呼而已,就笑著答應了一聲。
現在想來,那人竟然會扮成他的模樣光明正大地走出去,這個方法固然是很有風險,但也正因為如此,才不會讓人想到或者追究到底,反倒有疑『惑』也要儘量憋在心裡。
畢竟對於侍衛們來說,更加害怕自己的看守會出差錯,即使後來見到周高懷從房間裡出來很驚訝,也只會想著是上一班的人記錯或者看錯了,怎會想到房間裡一下子憑空又“變”出來了一個周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