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陵的目光從他的手上挪到了臉上, 微笑著說:“掙點辛苦錢不容易, 老丈可要仔細點才行, 不然丟了怎麼好,是不是?”
老頭的手一僵,心裡莫名地感覺這句話有點不對味,不由重新瞧了白亦陵一眼。剛才沒有注意, 現在這樣乍然一看,他只覺得這個少年人異乎尋常的秀美, 就算女子都比不上他, 說話斯斯文文的, 人也單薄, 眉宇間一股書卷氣, 似乎……剛才那一說,確實只是他好心提醒。
想是這樣想,心裡面邊總覺得有點不對味, 他猶猶豫豫地回去,又簡單將這出戏後續講完,因為思緒莫名有點『亂』,講錯了幾處,眾人齊聲喝倒彩。
老頭正好藉著這個臺階下來,苦笑道:“歲數大了不中用, 腦子糊塗了,諸位看官莫怪。剩下的明天請早。”
他收拾好東西,出門之前特意向著白亦陵的方向撇了一眼, 只見那小子正滿臉閒適的拿筷子頭戳狐狸玩,稍微放鬆了一些,出得門來,腳步陡然加快。
他謹慎地沒走直路,先是七拐八繞,來回穿了幾個彎彎繞繞的衚衕,大大地兜了一個圈子之後,這才徑直向著城東外郊走去。
城東的地形是一片低矮的小山,跟酒坊的距離算不得太遠,由於石質鬆散又經常被雨水沖刷,這裡的裡面上有很多崩壞的碎石,老頭走的深一腳淺一腳,十分艱辛,好不容易到達了一處山洞外面,洞口擋著野草,沒有踐踏過的痕跡。
老頭鬆了一口氣,四下看看,連忙撥開野草弓著腰走了進去,裡面的光線極暗幾乎什麼都看不清楚,他卻早有準備,在『摸』索了一陣,用火摺子打著了火。
火光照亮了周圍的環境,說也奇怪,這處山洞地面上都是鬆散的石屑,看起來搖搖欲墜,陰暗『潮』溼,隨時有塌掉的可能,但裡面竟然擺放著桌椅燭臺,角落裡甚至還有一張簡單的木床,似乎有人住過似的。
老頭從隨身的口袋裡面掏出工具,在床邊的地面上挖了一陣,底下『露』出一個木頭做的匣子。
他滿臉喜『色』——太好了,來得及時,東西還在!
最近可真是財運連連。前一陣子跟兩個兄弟一塊幹了幾票,掙了不少錢,被發現之後大家一起逃命,結果其他的同夥都被官差捉了,唯有他一個人逃了出來,這樣一來,他們共同掙得那些銀子反倒可以被他一個人獨吞了。
因禍得福本來就讓人十分高興,現在他又趁著早上那樁命案『摸』了一筆!果然時來運轉,想攔都攔不住。
官差們都在死人的那家客棧外頭守著,怎麼也想不到其實他已經盯了謝泰飛很多天,這裡正是對方的另一處秘密藏身之地,放著他偷拿出來的所有財產。現在他死了,兇手被差人追捕,肯定不敢回來,這些東西足夠他後半輩子好好享受一番了!
飛來一筆橫財的感覺實在不錯,他喉嚨裡發出低低的笑聲,手上愛惜地摩挲珠寶。
就在這極度喜悅的情緒當中,身後一個同樣壓得很低的聲音傳來,帶著股好奇勁:“有什麼好事這麼高興呀?說給我聽聽成嗎?”
這聲音憑空冒出來,簡直要嚇死人!說書老頭身上的冷汗一瞬間就冒了出來,猛地一回頭,發現竟然是剛才酒坊中的那名公子坐在自己身後的太師椅中。
雙手抱在胸前,長腿交疊著伸直,一副懶洋洋的悠閒姿態,正看著自己,一個簡陋的山洞,被他這麼一坐,倒好像華堂金殿一般,平添幾分輝煌之氣。
他的狐狸蹲在他旁邊的桌子上,腦袋仰著,尾巴翹著,也是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如果忽略它的體型。
誰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從哪裡,冒出來的!
說書老頭大驚失『色』——他的身份並不普通。此人名叫馮山,出自一個號為“響馬寨”的人販子組織,易容成老頭的模樣正是為了躲避官差的抓捕。
他們的寨子已經在過年之前就被北巡檢司連同京畿衛聯手端了,跑了幾個頭頭,一直躲躲藏藏的被官府懸賞捉拿,個個擊斃,到現在為止,漏網之魚也只剩下了馮山一個。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白亦陵也沒想到自己這邊沒抓到胡蓬,倒先把馮山給揪出來了。他剛剛裝模作樣地提醒他收錢,其實看的是馮山手上的疤痕——橫暉刀下留的疤,白亦陵還是認識的。
當初的圍剿行動,白亦陵是從後山進去的,沒有跟馮山正面接觸過,馮山又是剛流竄到京都不久,此時面對面見了,還不知道他的身份。
但這麼多年來他殺人越貨,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在受到驚嚇之後迅速反應過來——這個年輕人到底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難纏,自己得趕緊跑!
想到此處,馮山把火摺子一扔,猛然間向前撲出,手裡已經多了一道閃亮的劍光,向著白亦陵的頭部直劈下去,眼看就要直接把他劈成兩半!
伴隨著他的冷笑,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白亦陵右手倏地向上一架,兩指一合,夾住了劍刃,順勢朝著馮山的方向一推,那劍居然被他生生別了回去,架在了馮山的脖子上,同時他又起腳一踢,把還沒落地的火摺子踢向燭臺,正好將上面的蠟燭點亮,整個房間都被燭光籠住了,外面卻仍是看不出一點端倪。
直到被一招制住,馮山都還沒反應過來。
他總算反應過來了,顫聲道:“你、你是澤安衛?”
白亦陵咔咔兩聲卸脫了他的腕關節,將馮山抵在牆面上,伸手在他臉上『摸』著,若不是馮山顏值堪憂,活脫脫就是一副霸王硬上弓的場面。
俊美青年壁咚老頭,這幅畫面引起狐的強烈不適,陸嶼又不敢打擾白亦陵辦正事,只好轉了個身,用尾巴對著兩人,悶悶地把頭埋進了爪子裡。
眼不見,心為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