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鄭封的名字，婁浩然嚇了一跳，心裡尋思：薑還是老的辣。自己一個字沒提，他竟然猜到是鄭封。果然是當過商會會長多年的人，心思縝密如發，端的是了得。
見婁浩然沉吟不語，羅齊石緊追不捨地問：“你說實話，是不是他？”
擔心說出鄭封的名字，激化二人的矛盾，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婁浩然搖了搖頭，否認此人是鄭封。
“是他，一定是鄭封，除他之外，不會有旁人。”提到鄭封的名字，羅齊石咬牙切齒，雙目幾乎要噴火。這個小兔崽子，將自己從會長的位置上攆下來不說，現在又撬自己的牆根，挖自己的後院，連最後一成的紅利也不留給自己，想到這兒，他就恚怒至極。
“他鄭封給你多少好處，你竟然拋棄多年好友，轉而投奔他？”羅齊石雙眼變紅了，聲嘶力竭地問。
婁浩然嚇得不知所措，回道：“羅會長銷銷氣，銷銷氣。此人真不是鄭封，你不要想歪了。”
“哼，你休要騙我，我心裡明鏡似的。”羅齊石歪著腦袋，輕蔑地斜視婁浩然：“我們是合作多年的好夥伴，你竟然不相信我，去相信那剛剛不穿開襠褲的鄭封？他才多大年齡？能辦成多大的事？若不是縣尊看好他，他能當上副會長？他也就在南召這一畝三分地主上蹦躂，離開南召，沒有縣尊罩著他寵著他，他狗屁不是。”
婁浩然心中一沉，雖然羅齊石的話帶有攻擊性，可年齡太小的確是鄭封的軟肋，與他合作的心思就有些動搖。為了不被羅齊石看出來，他隨口胡謅道：“是是是，羅會長說得極是，他狗屁也不是。”
“既然如此，你為何將我踢出織布作坊，卻又去與他合作？”羅齊石步步緊逼。
婁浩然萬分窘迫，只好繼續信口胡說：“羅會長你真想歪了。他只不過是一個小屁孩，哪有如此大的本領，將在下的作坊擴大數倍？”
“那此人是誰？你告訴我，讓我幫你參考參考，以免你上當受騙。”直到此時，羅齊石仍然沒有徹底放棄那一成紅利，試圖抓住一顆救命稻草，試圖掰回一局。
婁浩然搖了搖頭：“羅會長，此乃機密，請原諒在下不能告訴你。”
雖然氣得五臟挪位、神魂顛倒，婁浩然鐵了心地不講，羅齊石也毫無辦法。放在以前，羅齊石還可以以佔一成紅利為藉口，以掌櫃的身份對作坊指手劃腳，但現在婁浩然要將他踢出去，他己不是掌櫃之一，縱然有一肚子金玉良言，也是無可奈何。
接下來，婁羅二人又是長時間的較勁，耍心眼，鬥心機，你來我往，好不激烈。但婁浩然以不變應萬變，堅持要請羅齊石退出織布作坊，而且鐵嘴銅牙，咬定了此人不是鄭封。
羅齊石使出渾身解數詆譭鄭封，更是將鄭封罵得狗血淋頭一無是處，幾乎可以稱作是天底下最無恥最無信用之人。
後來，婁浩然見羅齊石神情激動，知道這趟前來，無法說服他退出，就敷衍幾句，起身告辭。
回到家，婁浩然前思後想，將羅齊石與鄭封放在一起作比較。一個是前任會長，八面玲瓏，對作坊恩重如山，合作多年來十分愉快，繼續合作下去，想必也是愉快的旅程。
另一個是毛頭小夥，辦事不牢靠，以前從沒合作過，這次合作是第一次。雙方能不能合作成功，還是未知數。前面的路是黑的，誰能保證雙方一定合作愉快，財源滾滾？
想到這兒，婁浩然就有些洩氣，覺得與鄭封合作，將作坊擴大數倍，有些不太現實。他只是一個孩子，萬一合作失敗，自己賠得家產淨光，找誰說理去？
正如羅會長所說，在南召這塊地方上，有縣尊寵著他，他當副會長興許順風順水。如果離開南召，沒有縣尊寵他，誰買他的賬？尤其是作坊有許多布匹要賣到外地去，他如此年幼，幾乎沒有出過遠門，哪懂得外面的兇險艱難？
思前想後，為規避風險，確保萬無一失，婁浩然漸漸熄滅了與鄭封合作的心思，覺得與羅齊石合作，雖然利潤不如與鄭封合作那樣多，但勝在穩健可靠旱澇保收。
他這一猶豫，沒有下定決心將羅齊石踢出作坊，便耽擱許多天沒有去羅齊石家說事。
幾個晝夜過去，婁浩然還是猶豫不決，為想這件事茶飯不思，精神恍惚。
這天，他的大舅子來探望妹妹，主客二人坐下來邊喝茶邊閒談。這位大舅子四五十歲模樣，大大的眼睛，圓臉龐，為人十分精明，在他們當地有“小諸葛”的美譽。幾句話之後，大舅子看出來婁浩然精神不佳，就問他因為何事搞得如此神魂顛倒。
婁浩然想起大舅子的外號叫“小諸葛”，做事無比機靈，說話常有出人意料之外之語，就將鄭封幫他擴大規模五倍的事，以及眼下遇到的困境，無法合情合理地將羅齊石踢出作坊的難處講了出來。
聽了婁浩然的話，大舅子深鎖眉頭片刻，眼珠嘰哩咕嚕轉幾圈，就再次舒展開來。大舅子道：“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擴大經營規模是好事啊，當然要選對你有益的人合作。”
婁浩然嘆口氣道：“鄭封只有十四歲，年齡尚幼小，但他深受縣尊寵愛。可是，離開本縣，他的優勢蕩然無存。羅齊石在本縣雖然沒有鄭封勢力大，但他經營商會多年，交往廣泛，人脈深厚，對作坊經營也大力幫助，捨棄了他，萬一經營不善，將會血本無歸啊。”
大舅子道：“與你所說相反，我恰恰看好鄭封年輕這個條件。他在本縣吃得開，與你合作的時間將會更久遠，這是你的作坊立足的根本。古人言：君子務本，本立道生。只有將本縣的作坊經營好了，才有條件走出去。鄭封能幫你將作坊規模擴大五倍，羅齊石不能，首選的合作方，自然是鄭封而不是羅齊石。”
君子務本，本立道生，這句話提醒了夢中人，婁浩然手拍額頭，恍然大悟。作坊立足於本縣，鄭封在本縣範圍內有勢力，可將作坊規模擴大五倍。與鄭封合作，就是務本。有了布匹，再想辦法將之賣到外地，這就是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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