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浩然蔑視地瞥一眼鄭封,手中的茶盞輕輕放下,撣撣衣袂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語氣中掩飾不住的輕視:“不用了吧?副會長懂織布行業嗎?”
講真,前世今生鄭封都沒有接觸織布行業,確實不懂該行業。但婁浩然的語氣和眼神中那種蔑視,深深地刺激了鄭封的好勝心。
雖然兩輩子都沒有接觸織布行業,可自己瞭解工廠企業的經營情況。織布作坊不就是工廠企業的前身嗎?天下大道通羅馬,道理都是相通的。鄭封便如實以告:“我確實不太懂這個行業,但我可以學。婁掌櫃願意教否?”
婁浩然摸著鬍子哂笑起來,你還想現學現賣啊?你年齡那麼小,做我兒子還差不多。就算你是天才,你在我這兒學到的東西,你是學生,怎能用來指導老師的生意呢?
“這個就不必了吧?副會長餓了,我這兒有飯。副會長渴了,我這兒有茶。副會長困了,我這有好玩的。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接待好副會長,不讓副會長虛了此行。至於生意嘛,哈哈哈……”
鄭封明白他的意思,他將自己看成騙吃騙喝的人了。自己難道不如此不堪,是他眼中的這種人嗎?哦,他欺負自己年齡幼小,不懂生意。
自己這輩子雖然只有十四歲,前世的年齡也是成年人啊。接觸的事情,不比你婁掌櫃少。幹嗎如此看不起人?
如果不是副會長職責在身,鄭封真想甩袖子走人。自己何苦來招惹如此蔑視?有的是商家等著自己去指導呢。
鄭封強壓心中的不愉快,擠出來一句話:“既然來了,我還是看看為好。婁掌櫃以為呢?”
婁浩然以勉強的語氣不疾不徐道:“那好吧,副會長如此堅持己見,我就陪你逛逛吧。”
鄭封放下茶杯,隨著婁浩然一起起身,二人離開廳堂,走出大門,幾經轉折,來到一所大房屋前。
還沒有開啟門,就聽到嘰嘰喳喳的歡聲笑語從房屋裡面傳出來,聲音很高很放肆,幾乎將房頂掀掉。而且聽聲音鶯鶯燕燕的,應該是女性的笑聲。
二人推門而入。聽到開門聲,裡面所有人刷地扭頭,看到瘦瘦的婁浩然站在門口,板著一張臉,像誰借他錢沒還一樣,所有女工刷地停止了笑聲,趕忙低頭裝起做工的樣子。
婁浩然沒料到半途而來會撞見如此不堪的一幕,他憤怒到極點,雙手叉腰,開始大聲訓斥:“做工期間,不專心做工,卻在這裡說閒話,這成何體系?”
“你們想幹什麼?想翻天嗎?想被趕走,回去繼續作農民,種那幾畝地,連一家三口人也養不活嗎?”
“今天的任務量若完不成,所有人罰錢二十文。我讓你們偷懶耍滑,我讓你們說閒話,我讓你們偷笑!我有的是辦法懲罰你們!”
房間內安靜極了,只有織布機忙碌時的卡卡聲。所有人垂著頭,默默做著手中的活,無人敢吱半聲。
鄭封站在門口,看到裡面約有一百臺織布機,每臺織布機前坐著一名女工。她們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舊,臉色陰沉似水,有許多人的臉色都是菜青色,顯然是營養不良所致。
鄭封心裡推測,這些女工大概都是農民,被婁浩然招工招到這兒,給他打工賺錢。從大家都很怕他的情況推測,這兒的規矩很嚴格,懲罰力度也不小。
所以,大家看到婁浩然,如見到能奪人生死的閻王,本能地感到害怕。
雙手叉腰的婁浩然,在織布機間的空隙中走來走去,邊走連大聲斥罵她們,不時地舉起拳頭,在空中有力的揮舞一下。他越罵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高,最後聲音嘶啞,眼睛外凸,胸口劇烈起伏。他顯然忘記了身邊還有一個人,這個人正是來察看他織布作坊經營情況的商會副會長。
像看熱鬧似的,鄭封揹著雙手,站在門口,沒有過去勸婁浩然息怒。換作自己是老闆,遇到這種情況,也難以抑制憤怒的心情,說不定也會當場破口大罵。
她們進作坊以前,是自由自在的農民,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幾乎沒有規矩約束她們。現在她們進了這個作坊,等於走進了工廠做工。換作穿越以前,朝九晚五,不能遲到,不能早退,工廠還會制訂各種各樣的規矩約束她們,使她們專心做工,避免分心影響工作。
穿越到大明朝,現在這種條件下,作坊沒有成熟的規矩,全靠大家的自覺來約束自己。這種情況下,人人都想放飛自我,人人都想偷懶,誰會主動賣力幹活呢?
大概罵累了,罵倦了,婁浩然氣鼓鼓地來到鄭封面前,苦澀一笑:“不好意思,讓副會長撞見這不爽的一幕。以前她們不是這樣的,幹活特別賣力氣,整天只知道幹活,無人敢大聲說笑。”
鄭封擺了擺手,瞭然於胸似的說:“不防,不防,理解,理解。”
婁浩然看怪物般盯著鄭封的臉孔看了半晌,不知道鄭封如何理解這種事情。以鄭封的年齡,只有十四歲,哪見過百十號人的這種大型織布作坊呢?
鄭封問道:“我想請教婁掌櫃,你們織出來的布,賣到哪裡去了?”
婁浩然結結巴巴道:“這個……這個……不回答可以麼?這涉及作坊的秘密。”
鄭封道:“但說無防,我不會出賣你的。難道你還不相信商會嗎?”
沉默一會兒,婁浩然才道:“不是不相信副會長的為人,我是擔心這個商道洩露出去,競爭對手知曉了,會來搶我的生意。”
鄭封問道:“南召還有其他織布作坊嗎?”
“沒有,南召縣只有這一家織布作坊。”
“既然如此,你何必前怕狼後怕虎的?”鄭封略作沉默,接著又說:“以我的猜測,你們應該是將布賣到南方,大概湖州一帶吧。”
婁浩然立刻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似的問道:“副會長是如何知道的?”
我怎麼知道的?難道我會告訴你,我是穿越而來的,對大明朝的情況瞭然於胸麼?鄭封嘿嘿一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湖州絲綢佳天下,這是常識啊!稍有見識的人都知道,湖州絲綢布匹遠銷海內外。如果這些也猜不出來,我還當什麼副會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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